- “戏里戏外”，皆人生4cyymart

璇碧珊an

1、    春英端出一碗喷香的红烧肉，说：山秋，饿了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我的确是饿了，我吸了吸鼻子。忽然，红烧肉的甜香，让我沉浸在一股骤然而至的热流中。    “妈，爸又尿了！”十三岁的女儿小杏喊道。    一股浓烈的尿臊味顿时冲散了红烧肉的香气。    十五岁的小桐弹了一下小杏脑壳：喊什么喊，咱俩把爸扶床上去，再让妈来给爸换衣服。    这时，福权下地回来了，小桐小杏一齐喊：“大大回来啦！爸爸又尿啦。”福权看见女儿要从轮椅上抬我，忙说：等等，我马上洗洗手就来。    “大大”是我们这里的方言，是爸爸的意思。    我是小桐小杏的父亲。福权也是她们的父亲。    春英是她们的妈妈。        2、    十八年前，我是一个走村串乡的卖货郎。那时候买东西不像现在这么方便，特别是农村，买个针头线脑都得跑到很远的供销社去买，所以我这个摇着拨浪鼓的卖货郎走到哪里停下来，货担都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包围着。一只顶箍，一段花头绳，一付玻璃珠子的粉红耳环，一包樟脑球儿，都被她们传过来递过去地看。    我那时是个腼腆的后生，高考复读了好几年还是落榜了，对未来充满惘。摇起拨浪鼓是我的无奈选择。因为一直读书未干农活，我与一般农村青年相比，似乎多了一股“白面书生”的书卷气。    春英后来跟我说，她就喜欢我这股子书卷气，那时她经常一听到“咚—啷啷啷”的摇鼓声，心就跟着一块敲。几天听不见摇鼓声，就像那歌里唱的：三天不思茶饭，两天不喝开水，为来为去都为了你。那时候乡下不作兴讲“爱”，讲“相上”。春英是相上我了。    春英是荷坳村的，离我家有二十来里路。    这个勇敢的姑娘，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竟使我爹妈张罗着请媒人到她家说媒。    我的心情那时彤云密布，哪有心思想什么终生大事？两个姐姐都出嫁了，我是爹妈最疼的老儿子，见我冷着脸，爹妈就没再勉强我。    过了一阵子，我忽然收到一封信，落款是：荷坳村张春英。娟秀的小字，说：高考落榜了不代表人生整个失败，如果一个高考落榜就把你打趴下，你就是个懦弱的人，张海迪是个瘫痪女子，她都能够笑小伙伴立马把他扶到一旁休息着活下去，你一个全手全脚的人，还有什么愁苦的呢？    这封两页纸的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我决定到荷坳村找那个名****英的姑娘。    原来春英与我还是高中校友，只不过家中突然的变故，让她在高一就辍学了。    我与春英相爱了。    第二年初冬，我们就结了婚。    新婚之夜，在温暖的被窝里，我刮着春英的鼻子说：没想到小小荷坳村还出了你这么个识文断字的女才子，还这么俊俏，难怪22岁还没嫁掉，原来在等我这个“才子”呢。    春英小猫一样捶着我的胸脯说：看把人家都等成老姑娘啦。罚你这辈子只让我一个人缠定你，不许逃。    我吻着她：谁逃谁是小狗。        3、    我不再做走村串乡的卖货郎了，我与春英在乡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我从前做卖货郎时积下了不少进货老关系，进货都比别人便宜不少。同样的东西，我比供销社卖得便宜。    供销社是国营的，东西卖掉卖不掉售货员拿的工资都一样，有时就对顾客爱理不理的。春英对拉住顾客可有一手，人家买了大点的东西，她往往还搭送一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带了孩子的，常常临走往孩子口袋里塞一把葵花子。    结婚两年，我们都没要孩子，生意越来越好，实在顾不上。人手不够，春英就把她的一个远房表妹玲叫过来帮忙。多了一个人，果然松快多了。爹娘又催着赶快要个孩子吧，都老大不小了。    不久，春英怀孕了。第二年春天，生下一个八斤重的胖女娃。春英说：就叫她小桐吧，栽下梧桐，凤凰自来，可以为琴，春秋和声。    我不禁心下赞叹眼前这个女人。是的，她****英，我叫山秋，这个叫小桐的孩子来自于春与秋的和声。    学校副校长戴功仪指出小桐的出生给我们忙碌的生活带来了欢声笑语。    杂货铺越开越大，现有的一间房不够用了，我把相邻的那间房也租了下来，打通，变成一大间。进货再用平板车不行了，我买了个小电动三轮儿，我和春英白天并肩进货，配货，玲守店卖货。    一天的疲累，总能在夜晚春英的如火温柔里，融化，雾气一样袅袅消散。    日子在我们的忙碌之中，一天天消逝。我们谁也不会知道，这平静的河流下面有暗涡在涌动。    不知从何时起，玲，爱上了我。    玲是春英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那年因为铺子人手不够叫她来帮忙时，她刚刚十七岁初中毕业，而今四年过去了，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的女子。    虽然我平日并没有与她单独在一起接触太多，但毕竟四年时间，累计起来也就不少。一直我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在照顾，她21岁了，我还经常以兄长的口吻说：该找婆家啦，喜欢什么样儿的，哥给你介绍介绍。    玲一仰脖子说，就喜欢表姐夫这样的。    我拍拍她的脑袋瓜：小丫头，表姐夫有什么好，一没钱，二没才，三没貌，四没，哎，反正给你介绍的肯定比表姐夫好十倍！    好一百倍我也不要！    我只当是玲的玩笑罢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玲的日记本，我才知道她没有开玩笑。我只能装聋作哑。    小桐两岁的时候，春英再次怀孕了。进货的时候，我就不让春英再跟着颠簸，我说我一个人就行。春英说：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要不叫玲子跟你一起去吧，我守店卖货，大肚子卖卖货总行的。    那天进货回来的路上，玲子对说我：山秋哥，春英姐真幸福，看你宠她的样子，我都嫉妒了。    我打着哈哈说：赶明儿你找个更朱喜全老人的困难能很快得到解决好的，把你宠上天，到时候嫉妒的就是你春英姐了。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玲子突然变了脸色，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    我把车停在路边。我想该跟玲子好好谈谈了。我说玲子，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你在赶我走？玲子含着泪水歪着头质问我。    不是，我不是赶你走。看着楚楚可怜的玲，我字斟句酌着生怕伤着她。你心里知道，我们根本不合适，也不可能，再说我有了你姐，还有孩子，现在你姐又怀了孩子……    不善言辞的我，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话了。    玲子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每天晚上看到你们共处一室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吗，看到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又一次怀孕，我的心像被烈酒刺着一样……    忽然，玲子抱住我的脖子，紧紧地吻住我。刹那间，我的脑里空白一片。        4、    我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回店铺的。到了店铺门前，我昏昏然地搬货，玲子拿出一杯水伸到我嘴边让我喝，我说我自己来，她说你怕表姐看见啊，她在里屋。    晚上，我洗好脚进屋准备睡觉，春英在床上等我了。    “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我。”    我一激凌：今天？什么事？    “山秋，你是个从来不会撒谎的男人，你做过的事都写在你脸上，跟你过了这么些年，能白跟了？”    “春英你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今天我都看见了。我也是女人，看到玲子喂你喝水的样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春英，我……”，我忽然张口结舌，正如春英说的，我不是个会撒谎的男人，“我……她……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是玲子……先亲了我……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一夜没睡着。春英也一夜没睡。    第二天本不需要进货，但我在店里，面对着两个女人，每一寸空气都是尴尬的。我找了个借口，开着三轮车出去了。    我恍恍惚惚地开着车在路上，眼前一会儿出现春英的脸，一会儿出现玲子的脸。我觉得对不起春英，同时又觉得有负于玲子。玲子那火烫的身体，灼热的眼神……    突然，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朝我泰山压顶一样扑过来，接着我觉得自己像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向了天际……    一辆疾驰的白色面包车，瞬间把我变成一个终身只能像僵尸一样躺在床上的废人。我的腰身以下毫无知觉。因为神经受损，我说话也含糊不清。    望着大着肚子几次昏厥过去又醒过来的春英，我呆呆傻傻地边流泪边喃喃自语：老天爷你为什么不一下子把我收走啊，你让我这个活死人呆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憔悴不堪的春英为我擦去泪水：山秋，我们都不哭了，日子还得朝前过，有我在，你不要怕，我照顾你一辈子，有我一口喝的，就不会没你一口吃的。    玲子也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春英咬着牙喊：求求你马上走，别在我面前多呆一秒。玲子流着泪走了。后来她嫁人了，再后来听说玲子过得很不好，她男人总是打他，因为她经常做梦会叫“山秋”。    春英每天很早就起来，挺着大肚子吃力地做饭、洗衣、给我喂饭擦身子端便盆，还要料理店铺。家里没有劳力了，现在货都是供应商帮忙送上门，运费算在货款里。春英不舍得请帮工，家里那点钱还要留着给我付医费，还要维持小店和家里吃用开销。    春英肚里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春英叫她小杏，盼这个小生命像吉祥的银杏树那样生命力顽强，给摇摇欲坠的家带来希望和吉祥。    春英不知听谁说我这种情况如果护理得好，也许有朝一日还能重新站起来。她四处打听偏方，求医问药。吃尽了苦，受尽了累。    三年过去了，我的病情却毫无起色，别说站起来，连在床上自己翻个身都不行。    因为大小便失禁，春英从不能睡一个囫囵觉，哪怕三九寒天，她都要一次次地起来给我换，就是为了不让大小便沤烂我的皮肤。        5、    八年过去了，大女儿十一岁了，小女儿也八岁了。    看到俊俏的春英因为我，因为这个破落的家而变得苍老，三十岁多点就有了白发和皱纹，我的心痛得揪了起来。    那天，春英给我喂好饭，我说：春英你坐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让春英跟我离注意防治病虫害婚，然后带着孩子再嫁人。    我说春英，你才三十来岁，不能为我这个废人耽误了一辈子的幸福，这些年为了我，你瘦多了，老多了，我看着心里难受哇。听我的话，带着孩子再嫁个对你好的男人……    我话还没说完，春英就泪水涟涟了。山秋，我这辈子除了你，什么男人也不要。我一辈子守着你心甘情愿。    这些年，春英里里外外的忙，小店也不能精细地顾到，加上周围也开了不少这样的店，钱赚得更少了。    一天春英不知从哪儿听到一个偏方，说喝蜈蚣泡酒对我的病有很好的疗效，她竟然瞒着我去山上捉蜈蚣，一失足从一个土坡上摔了下来，骨折了。    我开始绝食。我用绝食逼春英答应再嫁。春英喂我吃饭时，我偏过头紧闭双眼，不吃也不看她。春英哭着说：求求你山秋，吃一口饭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我怎么忍心丢下你，山秋，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我的心在流泪。我的胃饿得发痛，眼冒金星。可是我必须坚持住。    我绝食到第三天，春英终于妥协了。她说：我答应你，我带着孩子改嫁。    春英的贤良温厚四里八乡都知道，即使是带着两个“拖油瓶”，托媒人上门说亲的还是不少，但被春英一个个否决了。    终于，一个名叫福权的外县男人打动了春英的心，那男人大她五岁，是个规矩忠厚的庄户人，四年前妻子病逝了。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倒插门，和春英一起照顾残废的我和两个孩子。    福权这样一个壮劳力来了之后，家里果然一下子有了生机。里里外外的事情，福权一手办，春英只负责看店和照顾我。不久，店铺生意有了起色。为了省下钱给我治病，福权还在山头上开了荒，种上了庄稼，这样一家人的吃食基本不用花钱买了。    春英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偶尔，我还能听到她哼几句歌儿。    而我，看到春英的变化，心里又欣慰又难过。特别是晚上，看着福权和春英双双走进同一个房间，我的心就像被掐了一下，疼得我一激凌。    日子在平静之中缓缓流走。    在春英和福权求医问药的努力之下，两年之后，我竟然能够坐起来了。福权马上为我买来了轮椅。在床上像活死人一样躺了十多年，忽然可以坐上轮椅四下里转转，我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也许是怕我有想法吧，春英和福%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