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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茔就是祖坟,山东老家的俗称。依稀记得,我们杜家疃的老茔地,已有几百年历史,在村东面的一个斜坡上,好大一片。老茔里墓碑林立,松柏苍翠,静穆肃然。由于从小听了太多鬼神之类的故事,所以每次路过都吓得浑身发麻,不敢正视。
尽管小时候曾对老茔有过诸多忧怨,几十年过去了,却依然难以忘怀,成了一生都剪不断的乡愁。
母亲生前曾希望,百年之后能叶落归根,回到老家。虽然她没有明说,作为儿子心里明白,老家有她的牵挂。父亲去世后就葬在老茔,从此他们天南地北,阴阳相隔半个世纪。只有让母亲魂归故里,才能心安。
父亲去世于1963年腊月,只差三天就要过年了,那年我13岁。记得是过小年那天,父亲突然患了感冒,咳嗽不止。在现在,头痛感冒算不上什么大病,吃点感冒药或者吊几天盐水,很快就会痊愈。可当时的农村,连个医生都没有,更谈不上吃药打针了。有病只能硬挺着,听天由命,最多用点偏方或者请个巫医回来算命驱邪,跳跳大神,起不了任何作用。父亲本来就有哮喘病,加上感冒,无疑是雪上加霜,病情急剧恶化,憋得喘不上气来。看到父亲如此遭罪非常着急,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也顾不上害怕,深更半夜到处求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巫医,他来看后直摇头,说你们赶快准备后事吧白癜风秘方。就这样,父亲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享年52岁,顿时觉白癜风有什么偏方吗得我们家的天塌了。
父亲出殡那天,像是感动了上苍,空中飘起了小雪,显得格外清冷。由于父亲平时为人善良,又有些文化,颇有人缘,前来吊孝送葬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四面八方的亲戚朋友也都闻讯赶到,里里外外忙作一团。别人家都在高高兴兴忙年,我们家却处在极度悲伤之中。在通往老茔的路上,长长的送葬队伍,不时传出悲天慟地的哭喊声,震惊了小山村,苍茫中越发显得凄惨。由于我们兄弟姊妹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所有事宜都是本家叔伯兄弟办的。我隐约记得,父亲的坟是在老茔上治疗白癜风有哪些方法方约100米处,这是父亲生前早就替自己选好了的。为什么要离开一点?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这一支杜姓家族,在周围十里八村也算有些名望,老太爷素以大善人著称。到我爷爷这一辈兄弟5个,最让他们苦恼的,是整个家族没有一个长寿的,不是中年丧妻,就是年轻守寡,活不过五十,有的30多岁就没了,小孩夭折的更是很多。是何原因?找阴阳先生又是掐又是算,最终的说法是,我们的老茔风水不好。据说有一天,我爷爷从地里干活回来,路过老茔的时候,看到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正在老茔上方的地头打架,按照过去的迷信说法,这可是茔地风水好的象征。老人家喜出望外,召集族人做出重大决定,从他开始,不再进老茔,都葬在这里。其实离开老茔,并没有给他们后人的命运带来多大改变,整个家族,依然被笼罩在年轻早亡的阴影中。
父亲过了50大寿就开始不安起来。他说53是自己的坎儿,过了这道坎就不怕了。他这一说,家人也都整天跟着提心吊胆。我曾庆幸过,眼看就要过年了,过了年父亲就没事了,谁知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父亲的去世,让我们再一次相信是老茔作怪,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不免心生怨恨。
送走了父亲,母亲也开始担心起来,毕竟她也50岁了,谁都知道这个年龄意味着什么。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身边还有4个未成年的孩子,最小的妹妹只有8岁。在当时的农村,这样一大家子,连个劳力都没有,母亲又是小脚,那是无法生存的,所以母亲身上担负着双重压力。她常跟我念叨:“离开老家就好了,看你大娘,跟儿子到大连哈尔滨,如今都60多了,啥事没有,活得好好的。”我知道,母亲不仅仅是羡慕,更是在盘算着我们的将来。果然,转过年一开春,母亲便决定带我们离开那个伤心之地,投奔支边到黑龙江的姐姐,这一去竟然半个多世纪。从此,家乡变成了故乡。
母亲的这一决定,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我们兄弟姐妹都很争气,个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母亲也活到95岁安然去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常跟我说:“幸亏离开了老家,要不然我能活这么大岁数?”其自豪感溢于言表。其实,母亲的高寿与离开老家有一定关系,但与老茔毫不相干。最根本的原因是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医疗条件明显改善。改革开放以后的生活水平,无论和解放前还是六十年代初相比,都是天壤之别。用母亲的话说:“现在过得这日子,天天都像过年。可惜呀!你爹没福,没赶上好时候”。
个人和家族的命运,历来是和国家民族的命运连在一起的。母亲的一生,见证了几代变迁,是中国人寿命状况的缩影。据有关资料显示,我国解放前的平均寿命是35岁,五六十年代在50岁左右,现在已经接近80岁,在世界处于中上水平。按照这个标准,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我们家族在解放前后的寿命,与全国的平均数基本吻合。所谓老茔风水不好的说法没有任何科学根据。不要说我们早就不相信,就连老家的人也不信这一套了。
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在母亲去世满三年后,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将母亲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准备和父亲合葬于老茔。
别梦依稀,半个世纪,弹指一挥间。望着既陌生又亲切的故乡,想到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是孩童,如今再踏上这块土地,却已是没齿白发,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让我忽然想起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在外漂泊了几十年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在堂弟的带领下,找到了我家老宅和门前那口水井,早已物是人非。当年曾让我感到自豪的几间大瓦房,有的已经翻盖,有的成了别人家的牛棚。睹物思人,父母的音容笑貌和自己小时候担水的情景,又都浮现在眼前,顿觉伤感不已。绕着老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努力搜索着儿时的记忆,久久不忍离去。这里既有我童年的苦乐,更有我人生的梦想。不论走出多远多久,我的根始终在这里。
当我提出要把母亲与父亲合葬时,这可把大家难坏了。堂弟告诉我说:“咱们的老茔早就没了,是在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扒的,现在全都变成了农田,不要说你,就连我也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堂兄弟们出了主意,他们说,文化大北京看白癜风哪里看的好革命结束以后,村里应村民要求,又在村北面的山坡上,另辟了一块墓地,我们本家的叔叔大爷都葬在那里,不如在那里选个地方,本家兄弟在跟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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