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山寺 mcyyyydk

西瓜硬糖

去年我就听说附近有个小香山，我是听我的前任说的。他说山上有庙，有神有佛，有个女道士守寺修炼。他把这些写进书里。我恨不得立即上山，看看那寺庙和道姑。热望了几天之后又凉了，还是源于我的前任。我的前任，有时我叫他老兄，有时称他老师，有时直呼其名，当然，求他帮忙的时候，当众调侃我是他第六十个媳妇的话我也认。我很佩服他。学识上难望其项背，能力上更是遥不可及，最是杜撰，我始终得不到他的真传。他有他的说辞。他在烟雾缭绕里侃侃而谈，那烟是他睁开眼便冉冉环绕的东西，医生相随，从未远去。他说，离黄帝陵二十公里远，意味着轩辕同志极有可能在这里农桑、征战、围猎、旅游、走亲戚。有七成可能在这里留宿，在河边歇过凉，在林子里撵过兔。他将他想来的这些事写成字，游说感兴趣的人。他为自己的猜想和杜撰旁引博证，你很快被他洗脑，很快信以为真，很快照着他的样子对着别人滔滔不绝振振有词。小香山就是这样由他口吐莲花吸引了我，我又仿佛亲临并沐浴佛光一样告诉了我的亲友熟人。也因为是他说的，我生了疑，或许，只有一段残垣断壁，一尊面目全非的泥胎。我迟迟没上小香山。   

　　   

　　钟老师被我说动了，她很感兴趣，想要实地看看。我多少有点囧，没有亲眼见过，只怕名不副实，脸上无光。我是有道理的。两年来，我没听到当地群众议论寺庙香火，说明寺庙的存在或是两可，即使有，规模和影响也不大。在把古树当作神灵膜拜的精神饥荒时代，有寺庙而无香客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一切只是一个传说。无论如何，小香山是要走一趟的。   

　　   

　　这个下午，天阴着，我们准备上山。午饭前，我让涛涛打听路径。虽说员工多是附近村人，但对小香山的路，没人说得清。我愈加怀疑所谓的小香山是否存在。涛涛的舅爷在电话里详细描述了上山的路——进村，过桥，往右拐，找一条不易分辨的羊走的小路，找到封山育林的铁丝网，沿着铁丝网圈出的土路一直往上，到山顶就是。   

　　   

　　没有找到他说的桥，向田里农夫打问，他说走过了，绕回去太远划不来，不如就近穿过玉米地，穿过半山那片槐树林，找到铁丝网就对了。我采纳了他的意见。事实上，玉米地不算难走，踩着猎石过河也让这帮些城里人新鲜好奇的大呼小叫，菜地里有剩下的萝卜和小油菜，还有蔫了的茄子。槐树林却不那么容易过，没有路，灌木丛茂密，沟渠里积满树叶，低下或可能是水泽、泥潭，可能是牛头大的石头。我们遮住脸，免得被荆棘破相。在林子瞎钻，凭直觉乱闯，好在固定铁丝网的红色水泥柱子不时出现在视野里，攀上土崖，惊动了惊慌失措的松树，我们居然钻过了洞开的铁丝网，上了大路。   

　　   

　　对喘着粗气涨红了脸头发蓬乱疲惫不堪的队员们说，这只走了一半，看地形，陡坡还在后头。其实我的担忧并不在此：即使小香山存在，香火旺盛，有开发价值，路却是个难题。荒坡要掏钱，架桥要掏钱。林改政策之后，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人民币。有些事，又不是钱可以解决，比如这四十多度的陡坡。   

　　   

　　二十分钟之后，大路没了，又是半山槐林，不过它没让我失望。枯叶厚厚的铺在不足两米宽的土路上，踏上去，软软绵绵，沙沙有声。树林叶落，枝干舒朗分明，仿佛大幅简约细致的铅笔画。视线可以穿过树林望见远方的农田和天空。树下枯草苍黄，虽衰枯却极美。一丛一丛的黄蔷薇，春天不知多么艳丽，惹得蜂呀蝶呀嗡嗡。八月炸经霜杀过，甜而微苦，蛮有味道。队员们开始掉队。   

　　   

　　穿过槐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半坡蒲白，像雪，那一刻，天也亮了。   

　　   

　　站在高处，极目远眺，黄土高坡，层层梯田，宛如琴弦。玉米还没收完，枯色的庄稼地是上天苍茫雄浑的画作。不由的喟叹一声：天地，大美啊！   

　　   

　　寺庙的屋顶已经在望，脚下却没了路，陡立的草坡，需四足并用，努力攀爬，趟过几拢匍匐的玉米秆，我们终于精疲力尽的爬上了山顶。这是庙吗？   

　　   

　　   

　　这就是庙吗？我再一次询问自己和瞠目无语的伙伴。一座农舍，静立在玉米地里的三间旧瓦房，上世喝茶的功效与作用茶单宁抗癌纪六七十年的样式。你无论如何无法跟任何形态的庙宇产生联想。屋前一棵核桃树，高大粗壮有把年纪，并不沧桑衰朽。树冠俨然一柄巨伞，能想来农人在浓荫里吃饭歇晌小寐。不是神佛打坐，这里没有宗教氛围，只有田园风光。树下有堆瓦砾，给我们提供一些与宗教有关的线索：莲花挑檐，太极图案瓦当，还有其他符号的破砖烂瓦。两墩燃过的烟花。涛涛踢了踢地里的土，说是新开的生地，最多不过两年。我猜，地主是个不惧神佛的胆大农人，但也忐忑佛祖见怪，放了烟花哄他高兴，不问侵占庙宇土地之罪。斜纹石条一半没入土里，说不清当初用做什么。小薇看得很细，一个一个耐心端详记录。几个小年轻率先进了屋，我听到王小京又在大惊小怪，撵进去，意外的发现，神台上六尊两米来高的神像并排打坐，神态逼真，面目慈祥，一时间仿佛身在敦煌、少林、大慈恩寺。小薇是这方面的专家，有着硕士研究生的专业知识储备。她打开手机手电设置，凑近去，仔细观察神龛坐像。她梦呓一半断断续续的说，造像并不久远，具体年代还需辨别，但塑像工艺非常专业，绝难想象在这穷乡僻壤荒山野岭，还藏着这样生动逼真的塑像。她说这里有四尊菩萨，两尊道仙。其中一尊是地藏王菩萨，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佛语鼎鼎有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薇说，地藏王菩萨是唯一一个留在地狱的佛，只要有一个冤魂还在，他便不上天庭。   

　　   

　　我拿指甲抠了一下，塑像的坐坛用黄土塑成，表面喷涂了深绿颜料，造型是飞升的云朵。我没敢抠佛身。虽是黄土，工艺处理细腻考究，如小薇所说，泥塑的水平，绝非一般工匠民夫所为。   

　　   

　　我不由自主的跪在佛前，磕了三个头。   

　　小薇问我，你是公职人员，应该不信宗教。我的解释有点长。   

　　一直以来，我傲慢我是人类，我对一切渺小卑微的生物有生杀予夺之权，我吃肉吃菜吃鱼虾，我声称，屈膝只跪天地父母。有了年龄，经了世事，心就变了。一花一草，一枯一荣，姹紫嫣红，飞英零落，这世间万物多么不可思议。你能在春天里开朵花吗？你能在冬季摇曳一坡蒲白吗？你能像胡蜂一样在光滑的玻璃上如履平地吗？你活得过这棵小槐树吗？上苍疼惜每个生命，无论是人，是鼹鼠，还是金丝雀，还是路边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