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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景琛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到一个小姑娘,约莫只有七八岁大,他把她放在药篓里背了回来。小姑娘浑身是伤,气息奄奄,药庐里的杨师傅看了直摇头,拍了拍景琛的肩膀就出去招待别的病人了。景琛站在床边,眯眼瞧着那张如花朵般刚刚绽放的年轻容颜,咬咬牙,一口气又跑到了深山里,他记得云顶峰上据说有回魂草,兴许那难得一见的灵物可以救这女孩儿一命。
吞下回魂草的第二天,这女孩儿竟然奇迹般地活了,十里八街的人听此奇闻,纷纷赶来瞧,从此药庐妙手回春的名声又远播几里,然而景琛却丝毫不知,因为自那日回来他便昏睡了整整五日。
景琛睁开眼的时候正是晌午,春日和煦的微风透过半启的窗子缓缓吹将进来,惹人又生困意。他微一扭头,撞上了那双忽闪着水波的眼睛,那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笑意满满的溢了出来。
“你好啦?”景琛看着眼前精神焕发的女孩,不禁惊喜道。
女孩微笑着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景琛边问边从榻上坐起来。
小女孩走近他,指了指身上的紫色衣衫,眼睛依旧是好看的月牙。
景琛却不由自主的眸光一暗,望向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怜悯:“你,你叫紫衣?”
女孩儿乖巧无声的点点头。
原来,她不会说话。
【二】
药庐并没有因为多了个半大的女娃儿而掀起波澜,众人的日子依旧过的平静如水,只是十五岁的景琛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变得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奇妙。
景琛给病人抓药的时候,他发现总有一双眼睛随着他的身影上上下下,时不时的也会帮他找到下一味药的抽屉;他在案头提笔写药方的时候,也总有一双小手默默的帮他研墨,悄悄的帮他铺平镇纸。
“紫衣?”景琛停下了手头的忙碌。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浑然不觉袖口已粘上了墨汁。
“其实,你不必做这些的……”景琛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出来这么久,你的父母也该担心……”
紫衣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清亮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雾,在昏黄的灯火中让人不禁生了恻隐,景琛不敢再说,生怕这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而他恐怕会手足无措。
他轻叹口气,低下头又在纸上疾书起来,连翘,杜仲,黄连,板蓝根,五贝子……一个药方总是很久才成型。他斜瞥到那小小的紫衣,依旧埋着头替他研墨,粉扑扑的小脸在跳动的烛火中显得越发安宁。
他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三】
一晃五年过去了,紫衣也一转眼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景琛再也没有提过送紫衣回家,紫衣自己也从来不提,仿佛她的降生之所就在这间药庐,仿佛她不曾有过去。紫衣依旧习惯跟在景琛身后,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有景小郎中在的地方,必有一袭紫色的衣衫婷婷袅袅,可谓佳人才子并蒂莲花,但也有人唏嘘“可惜是个哑女”。然而北京治疗白癜风术哪家医院好景琛却似乎不以为意。
那日从林员外家看病回来,紫衣发现景琛总是时不时的失神。握着笔看着窗外滑翔而过的燕子失神,捧着书呆看着架上的金银花藤失神,又或是抓药的时候不自禁的嘴角一弯,随即又哼起小调来……紫衣撇撇嘴,景琛的心思她越来越不懂了。而她也渐渐发现,景琛总是有意无意的不带她出去了,这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也许,也许她错过了什么。
五月榴花似火,江边石榴树下,一双人执手而立,眺望着远方归来的船帆,夕阳将他们照成了一双美丽的剪影,他们脚边放着的药篓里还插着新鲜的紫铃兰,那是早晨出门时,紫衣顺手放在里面的,她喜欢那花,就像他喜欢此刻身边的女子那样。
紫衣远远的站着,身后的树上竟有几片叶子被风簌簌吹落,她仰起头,几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心底,无人知无人晓。
【四】
景琛与林员外的女儿大婚那夜,药庐里失了个人,只是来道贺的宾客太多,谁也不曾留意到。景琛喝得醉醺醺的入了洞房,新娘子却梨花带雨扑倒他的怀里哭诉起来,她那件漂亮的嫁衣不见了,景琛拍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抬眼看到她发髻上竟插着一朵小小的铃兰花簪,身上一凛,早推开怀中的人,夺路而去。
十一月的天真寒呀,此刻竟纷纷扬扬的撒起了雪花,一点一点像明亮的星子坠落在景琛怀里,倏地没了踪影,就像那袭紫衣,怎么倏地离他而去了?
小镇从没有像今夜这般如同一个迷宫,景琛发现他竟怎么也走不出去,也找不到她。天蒙蒙亮的时候,景琛终于在街角寻到了穿着火红嫁衣的紫衣,她整个人都被埋在雪里,然而脸上却是一片泰然,只是眼睛阖着,像是沉入了甜美的梦境。
景琛缓缓靠近她,眼不敢眨地蹲下身子,伸出手迟疑的触碰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紫衣似是被这点儿温热所刺痛,忽的转醒过来,她看着有些恍惚的他,慢慢弯起了眼睛,就如同初见他一样,投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她开口:“景琛。”却是无声。
紫衣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缓缓起身,如火焰般耀目的嫁衣在白雪中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迎着晨光像是在泣血。
“紫衣,跟我回去吧。”声音糯糯的,像是在祈求。
紫衣微笑着凝视着景琛,坚定地摇摇头。
她,真的该走了。
那张娇小可爱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变得透明,景琛惊恐的想要抓住正在消散的她,而那躯体分明消散的更快了,他慌得缩回了手,只是呆呆的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他的紫衣。
一阵朔风吹过,红色的嫁衣堪堪掉落在地上,而里面的人早已随风而逝。
【五】
“喂,雪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树精挥舞着长长的枝条,姿态妩媚的揽住飘飘洋洋随风乱舞的雪花,晶莹的雪片在他周身缠绕几圈,凝聚成透明的人形。
“嗯,我离开的正是时候呢……”那声音悠悠的,像是从亘古传来,“他有了如花美眷,我想我也该放弃前世的执念了,毕竟景琛不是他……”
“你如果嫁了他,就可以开口说话了,把前世的过往告诉他不就好啦?”树精不解道。
“那日,他为救我去摘仙草跌落山崖,是林家小姐救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那雪花的精魂轻轻点落在地上,眼睫上是厚厚的霜雪,身上罩的分明是一件紫衣。
“那你为与他相守,受的那雷霆劫不是白遭罪嘛?”树精撇撇嘴,枝条舞的更加起劲儿。
紫衣摇摇头,眯着眼睛笑成了月牙。
纵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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