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gtgtpukv

西瓜硬糖

我爸爸是个傻瓜。   

　　这是我对他一概的印象和评语，同时，也是昵称。   

　　一米七左右的瘦高个儿，浓眉大眼，脸上除了老实巴交没有其他表情，高兴的时候会突然咧嘴露出一排大黄牙，当然，他不高兴的时候就绝对不笑，也不说话，也不乱跳，只是锁着眉毛、静静地、发狠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小时候，关于爸爸的回忆很少，努力拼凑也只是片段。因为他老是去很远的煤厂挖煤，据他说，在他上班的地方，夏夜，胆子大的人们就睡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顶楼，吹夜风，好凉快，但不能翻身，一翻就翻到下面几丈高的陡崖去了。   

　　“那爸爸去那里睡过没有呀？”我北京治白癜风的专科医院问他，爸爸憨憨笑笑，老实答到，“我没有，不敢。”   

　　我还记得住白癜风软膏能不能治白癜风土屋点煤油灯的日子，那时候三岁还不到吧，会爬碗柜，妄图去那最高层拿白砂糖吃，但经常被妈妈逮个现场，现场的我还满嘴沾满糖粒，一脸惊奇的望着紧张的妈妈。   

　　吃西药的时候特别痛苦。妈妈请医生把西药碾成细细的粉末儿，然后包好，回家后和水调在调羹里逼我和弟弟喝。两个小孩子尽情哭闹，感觉西药比毒药还让人难以忍受。神奇的是，这时候爸爸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两只罐头，通常是一只梨子罐头和一只桔子罐头。   

　　感觉自己瞬间变得富有，西药也不再那么难吃，一瓣甜甜的桔子和着一小口苦苦的药水，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吃药法子。   

　　不要笑我，小时候我们一家四口睡一张床，那时候还没有妹妹。我和妈妈睡一头，爸爸和弟弟睡一头，我老是嫌爸爸的大脚熏到我了，时不时把头露出来像一条搁浅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我从小就手脚凉，冬天就变得很难熬，妈妈用双腿夹住我的小脚让我取暖，我却很讨厌那样，因为不能随意翻身。睡另一头的爸爸便把我的脚捧在他宽厚温暖的手心里，任我怎么动都不责怪。   

　　我从小就有踢被子的习惯、侧睡的习惯、翻身的习惯、迷糊中翻下白点疯床的习惯和说梦话的习惯。我力气生猛，能够把被子一脚踢下床，为此爸爸成了发明家。他把被子一端的两个角牢牢的系在头上方的床栏上，中间再用绳子穿过去系住床栏，我看着他把一张古朴的床变成一个囚禁我的监狱，于是，那天晚上我再次踢被子的时候感到很不爽，竟然梦游似的起来把那个死结打开然后再躺下重新踢开被子。   

　　后来慢慢长大，记得十一岁那年，妈妈和爸爸闹不合，又好像已经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要离家出走。我只记得，那天爸爸来城里了，帮我洗了一大堆衣服，然后晚饭是他做的瘦肉汤，瘦肉比皮筋还难嚼，但那汤却奇鲜无比，我和弟弟只喝了那汤。   

　　还有一次，爸爸带我去讨工资。我们从下午开始就坐在约定的桥头，等到华灯初上包工头才出现，他出现了却不给工资然后还接了个电话，接着一辆摩托车开过来，包工头飞身上车，情急之下，我那老实巴交的爸爸所能想到的就是抬腿就追……虽然爸爸腿长，可终究追不上那车子，桥头上，年少的我看着这一切。   

　　我对城里一切人都不感到信任。我的同学都嫌我穷，穿得不干净，很多东西都不会，于是他们有时叫我“乡巴佬”。我很羞怯，却绝不退步，我很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的自尊心，我去捡过垃圾，矿泉水瓶子还值一毛钱一个，跟着一些大妈去刨垃圾堆，用一块捡来的宝贝磁铁去吸垃圾堆里的铁钉子什么的，我曾经还在那里捡到过一个哪家孩子不要的跳皮筋，当时几乎高兴坏了，当作宝贝一样收藏。   

　　我们一顿饭通常只有一棵卷心菜，我做给弟弟妹妹吃，那时候妈妈已经不管我们了，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每天都还算充实快乐。直到有一天，大家都说我妈妈不要我们了，她搞外遇了。我感到很恶心，很耻辱，并且这也成为缠绕我多年的阴影。我一直一直无法原谅，有时候甚至恶地祈祷她去死。   

　　同时，我为爸爸感到非常非常可悲，因为他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人。   

　　最后妈妈又回来了，我问爸爸为什么还要她，爸爸说：“你妹妹才三岁啊，没有妈妈怎么行。”为了我们三姊妹，爸爸，隐忍了所有的痛苦。   

　　后来，上了初中，班上一个男同学不小心骂我骂到我爸爸了，我的怒火“噌”地窜到头顶，提起手边的凳子就狠命朝他砸去，所幸练过武术的他稍微侧了头，不然缝针是免不了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冒犯我爸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跟妈妈关系不好，我顶嘴越来越凶，已经可以把她气得说不出话，甚至经常气哭她。我觉得一切都是罪有应得，我觉得她一定要遭报应才行。我肆无忌惮的伤害着生母，让她时刻不得安宁。   

　　那时候的我，那么敏感，又那么桀骜，还倔得要死，根本不考虑其他。爸爸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的所作所为，也不管我，然而我觉得他心里必定是难过的。可他毕竟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他已经回本村的煤厂上班了，妈妈在家里处理家务，偶尔还接到她之前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爸爸说，妈妈想走，想走就走吧。妈妈最终留了下来，面对爸爸，面对三个孩子，面对满屋子满山野的活计，面对无望的贫穷，面对自己良心的审判，可她毕竟留下来了。现在想来，妈妈是勇敢的，也是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仍然爱着她，爱了这么多年，并且越来越爱、越来越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