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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祭九,别有心情无词赋。缠绵几度,默默伤情处。真心怎诉?逝者无归路。深秋墓,幽梦争入,梦里无人住。
1·生死两茫茫,不思一量,自难忘
昭平十五年冬,昭平帝刘宾殁,时年三十有一,谥号献,新帝刘隆继位,改年号为坤元,十二月二十八行登基大典。
街角幽巷尽头,是汀国丞相居处,夜半的三更鼓声,惊醒院里梧桐树上的寒鸦,叫声可怖。书房内青灯未灭,温宁敲了敲门,“东方先生,明日登基大典您要早起,还是早些歇息吧。”
东方亮站在书台前疾笔,写下:君恩未报,君志未了,无由请老。烛光印衬着他的侧脸,朦胧了他的表情,只知他眼睛盯着那一张布帛,墨迹未干。
温宁没有听到回答,便推门进入,东方亮蹙眉,眉峰挑起,有些微被打扰的怒气。寒风顺着门涌进来,屋内的气氛更显清冷。温宁一惊,先生的表情和那个人的如出一辙,“先生……请您休息。”
东方亮表情缓和了些,“出去吧,我自有分寸。”
“是。”温宁喏喏地应下,先生心情不好,便不要再打扰他了。
东方亮听到更声,在巷里扩散回响,也听到屋外的乌鸦叫,苦笑,凤栖梧,凤栖梧,自己的这棵梧桐便只能栖鸦了吧?
一日未眠,清晨还要主持登基大典,东方亮神情未见疲惫,只有哀戚萧索,温宁伺候他穿上官服,发现衣服松了许多,“先生,换新的吧。”
“温宁!”东方亮的声音染上怒气,换什么换,这年号换了,一国之君换了,这衣服也得换了吗!
消瘦尽,衣带渐宽。
东方亮出门步行向皇宫走去,他不爱奢华,而且丞相府离皇宫不远,无须马车,为官十年,三年都是如此,此外七年便都是在外征战,那房子从普通宅子变成丞相府邸,自己也由一介布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臣之首。东方亮撇嘴,北京的白癜风那好一人之下,原来如此。
“拜。”太监的声音在冬日里更显尖锐,群臣齐齐跪下,玉石台阶的寒气渗进东方亮的膝盖,激得他把脊背挺得更直。南方的冬天温度不会太低,可那湿冷的天气是冻到骨子里的。
低头不去看台阶尽头的新帝,安静地扮演臣子的角色,从他宣完先帝的遗诏后,他便是刘隆的臣子了。
新帝刘隆,汀献帝的独子,十三岁即位,先帝驾崩十天后成为汀国国君,今天下三分,北有姜国屡屡进犯,西有绍国虎视眈眈坐等渔翁之利,形势危急的汀国还未来得及举行国丧便大赦天下庆祝新帝登基。
大年三十,国宴与登基的庆宴一同举行,臣子们带着家属去皇宫赴宴,东方亮只带了温宁,多年来一直如此。
皇宫内一片喜气洋洋,先帝灵堂早已撤下,宴会大厅里歌舞升平,东方亮坐在离皇帝最近的席位,对面是大将军向宠。将军今年已五十有三,但精神烁烁,举杯对着东方一敬,一饮而尽。东方回礼,也举杯饮尽,依然是水,身侧的温宁不动声色又替他添上。自从那年在北京看白癜风去哪个医院比较好那个人面前醉酒后,就被他禁止在别人面前喝酒了。
那是昭平六年的秋天,与姜国交战胜利后的宴会上,将士们举杯豪饮,他本来打算象征性地喝两杯的,因为师父曾告诫他不能多饮,当下被欢乐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学着他们一口灌下,霸烈的酒灼烧着喉咙,心内好像有了丝丝豪气,便多饮了几杯。
宴散后,他软软地站起,眼前的物品朦胧扭曲,原来这便是醉的感觉,不算太糟糕嘛。
身体晃了一下,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了他,声音在耳边响起,“醉了?”好像有气息拂过他的耳朵,他红着脸点点头,他知道是谁,却不敢回头,现在的样子被看到了不好。
身体隐约感受到对方的热气,他不敢动弹。突然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安静,对方先开了口,“隐鹿?不,东方?”语气也像是有些醉了,“你的字是什么?”
“安南。”他号隐鹿居士,姓东方,名亮,字安南,寓意偏安南阳一隅。
“安南?是安定南方的意思吗?”身后的人像是笑了,尾音轻佻。
“不是!”他有些急了,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汀国在南方,照对方这么说,岂不是说自己注定是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他气急转身,才发现两人贴得多近,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呼吸相闻。
“真是喝多了呀?”那个人抬手掐了掐他透红的脸,他清楚感觉到对方终年握兵器的手上的茧,于是脸更红了。挥开对方的手,退后了两步,想平复乱了的心跳。
“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喝酒了。”有些霸道的安排,他却点头了,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因为朦胧的醉意,或是乱了的心情,又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对面那个目光灼灼的人。
“我叫祭九,献祭九州的意思,我是要死于九州的人。”对方自称“我”,与他平等相对。
从那日起,果真是平等相对,他唤他安南,他却仍是唤他陛下。一声声陛下告诫自己,君臣之礼,不得不从。
如今他的人走了,酒便不能沾了,这诺言要守住,他的临终托付更要拼死践行。
过年后,便是坤元二年了,东方在纸页上写:昭平十六年,姜国君主姜飒御驾亲征,犯我大汀边境,隐隐有直捣黄龙之势,乃危急存亡之际,且西方绍国屡屡侵扰我国西北小镇,挑衅意味分明,无奈新帝年幼,难以论断,朝廷上下争论纷纷,不知派谁去应战。若陛下还在,便知如何应付了。
原本是记录抗敌治国之法,后来便是记录生平,汀献帝死后成了写给他的信,写完后烧掉,没有鸿雁传书,只有烈焰传信。
东方亮望着书信的灰烬,原来万物都一样,到头来都是一堆枯骨。
2·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无人知
早朝,新帝坐在首位严肃不语,登基半年隐有帝王之气,看着朝堂争上论不休的臣子。
“向将军戎马一生,征战无数,唯有他才能压制姜国锐气!”
“东方丞相随先帝南征北战,谋略过人,出奇制胜,定能使姜帝不得讨好。”
“东方丞相身体羸弱,难抵大泽湿寒。”
“向将军早已年迈,不宜领军。”
话题中心的两人却沉默不语,置身事外。“肃。”习大总管替挑眉不悦的皇帝开口制止这场争论。
“今日之事,明日再论,退朝吧。”坤元新帝转身回御书房。习公公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退朝,摆驾。”
御书房内,紫金炉袅袅生烟,明黄色衣服的人神色晦莫难测。“许卿,你来就是为这事?”
来人是先前在大殿上力推东方亮出战的许昌,“是,陛下,微臣觉得东方丞相必须出战。”
“为编辑评语小标题引用的是苏轼和纳兰性德的词,题记和内容里是自己写的。他们的感情无由而起,东方亮在时间流逝中才慢慢愿意承认他对他入骨的思念。(作者自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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