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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的桃花开了,她的裙摆抚过石径上的青苔,就像春天已经来了那样不留痕迹。她深嗅了下这初开的植物的沁香,却不觉打了个寒颤,伸手折向那枝含苞待放的蕊蕾,想挪些到屋子里。
一瞬恍惚间,脚下落了只断了线的纸鸢,她从它的折翼上轻轻拾起,不禁望向四角四方的天空,的确是有零散的几只纸鸢在飘荡。
她细细打量手中的纸鸢,只见其尾部用小楷写着: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定又是哪家的姑娘情窦初开了。她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是那样不易察觉。不知是多久之前,她也是这样,将写着自己心事的纸鸢放到天上,和一个叫幕年的男子。
她低眉看了一眼方才选中的那枝桃花,却不再去折。人间四月芳菲尽,随它开吧。她愣了好久的神,不觉衣襟被吹进了些轻风,屋子里走出一位男子,散乱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及至脚踝的披风显得有些空洞,他不自觉的将披风往没有胳膊的左面拉了拉,把怀里的一衣服用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身上,她便回神了。
“玉奴,这便是我踏入此地的第几岁光景了?”
男子看向她看的地方,天空上的纸鸢仿佛飞的更高了,他似乎答非所问:“七年了,每年春日里的纸鸢都飞的这样高。”
二
深夜,烛影绰约。
“暮年——”
鹅梨帐里,她被梦惊觉,一下坐立在床榻上,双手死卧着被角,气喘不渝。玉奴闻声而来,身上的披风急促如他,每个夜里,他都是这样和衣而寑,为了突如其来的异动,为了保护这位床榻上的女子。
玉奴拭去她额头上的丝丝冷汗,轻声问:“公主可是又梦见陛下了?”她似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梦里的情景又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她身着华丽绝美的舞服,双眸只见眼前那个执长剑抵着自己胸口的男子,她愈来愈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觉得他的目光里唯剩下恨,还听见他的绝情绝望:“商堇末,就此你我恩断情绝!”
她不堪再回想这梦境,就如她不堪再听到幕年这二字一般。她想紧握着玉奴的左臂,却只抓住他的衣襟,她忘了,他的左臂不再有了。
商堇末放开玉奴,喝了他递过来的茶,平复了下来。玉奴掖了掖她的被子,起身欲走。商堇末微咳一声,央他留下下棋。
月色如醉,夜已过半。
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敢来这静阿宫探一探已眠的商堇末。
幕年在年逾老迈的宫人陪同下,来到静阿宫外,他的脚似被什么东西牵绊,迈不进这门半步。宫人掌着烛灯笼,上前欲推开宫门,却被幕年拦下:“你且退下吧。”“陛下,这···贩贰惫嗣媛焉仓だ肟恕?
静阿宫的门匾有些陈旧,许是七年来人迹罕至的缘故,幕年内心忧忡,似被啃噬一般隐隐作痛,这样空寂的日子,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几番犹豫下,他还是推开半掩着的宫门,悄声走往内殿。正殿的烛灯亮着,幕年住了脚步,听见殿内棋子落昆明治疗白癜风最好的专科医院定的声音,她似乎随遇而安,赢了玉奴的口气一如当年与自己闲敲棋子时的那样:“叫吃!”幕年苦笑,何以担心她是否安好,有玉奴这样尽心的男子照拂,担心亦是多余了。
三
圣临殿内。
竹帘上倒影着地上的杯盘狼藉,幕年托着摇晃的身体,又饮来一壶酒。他醉了,看见墙壁挂着的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又灌了自己一杯烈酒。
半醉半醒中,他仿若置身往事。
建新五年,幕年还只是东宫之主,老皇帝为庆五十大寿,携后宫东宫,尽邀各国使臣、王公贵族,设宴华池宫。为表孝意,宴会由幕年办。
“让我去给陛下献舞吧。他一定高兴。”幕年的太子府,除端庄典雅的太子妃萧珂儿外,便只有说这话的舞娘意如一位近太子身旁的女人了。两年前,太子在鸿艳阁偶遇正在起舞的意如,便从此爱不释手,牵至东宫,随伴左右。他最爱她袅娜的舞姿,他与她的,常在半开的桃林中对弈,在轻柔的晨风里放纸鸢,天高地阔里策马奔腾,撒雪寒梅时煮酒对诗贩贩贩他为她梳起青丝,说他此生便只有意如。
他轻声应道:“好。”手指划过她如凝脂般的面颊,托起她尖小的下巴,“就此,华池宴上让父皇为我们指婚。”
华池寿宴,老皇帝高高上座,下殿两旁宾客就席,殿外众臣等排,御林军环顾。一番礼贺之后,幕年着太子正袍入殿,礼跪为老皇帝祝寿:“父皇大寿,而臣不才,编排一舞,请父皇观赏。”
乐声响,在众人期待下,她袭一身金色水袖舞衣,碎步在簇拥着她的伴舞中,婀娜的舞姿,细软的腰肢,令所有人都为之倾醉。幕年亦是被她折服,他观过她跳的所有舞,都是那样的明艳清纯,不想她盛装所舞更是一枝独秀,叹为观止。老皇帝喜不自胜,立即赐了酒与幕年,幕年起身谢恩,毫无意识到意如手中的匕首已向老皇帝刺去。
老皇帝不觉,立侍的太监却高呼救驾。众人惊觉,老皇踉跄逃开龙椅,晕厥过去,意如的匕首侥幸被老皇帝躲了过去,亦是在龙椅上生生划了一道。
御林军闻声冲入殿内,却见乱臣已然在太子剑下了。
“此女谋逆,暂押天牢。”
幕年深深看她一眼,便一道旨意留与她一个背影。
只这一眼,让她万劫不复,痛不欲身。她知此生,便再无缘留他左右。
建新五年,老皇帝于寿宴上驾崩,新帝登基。
天牢内,幕年着明黄龙袍,命人打开关着意如的牢锁,漆暗无日处,她已褪去盛装,囚衣素裹,再无精致妆容,却依然无法掩盖她与生俱来的美。意如才听狱卒议论新帝登基,不想,他就来了。
“陛下长安。”她是从心里祝贺他的。
他闻此四字,如针芒在背,怒不遏止:“商堇末,你还要骗朕于何时?”
她惊愕,抬头迎上他质问的双眼,又听见他微微发颤的声音:
“商堇末,商国的公主,你在华池宫刺杀我父皇未遂,商国的军队却已是进驻我幕泱国的皇宫,幸得你们自不量力,一举被我御林军击溃,你王已向我俯首称臣。商堇末,你假用意如之名,舞娘身份隐于我东宫,为的就是和你商国里应外合,诛我父皇,夺我江山!”幕年痛不续声,他紧紧掐住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看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而意如,不,商堇末,并未像以前那样唤他的名字,只一味等他的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手松开了,他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说完那句话:“是不是你定我会爱上你,才会如此对待我对你的信任,意如,两年久岁,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不给她答的机编辑评语为那一眼,一生执念。(作者自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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