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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二十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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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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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2 06:30: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下午,零下十三度,天蓝的有点失真。   

  草地上,我带人烧荒。一人一把柯杈,一人一个打火机,一人一双警惕的眼睛,以及统一的说辞。   

  所有的问题都源于这片上千亩过度生长的湿地荒草。长着没用,割倒也没用,又影响来年新草萌发,最重要的是,加起来不下几十车的草,你让我堆去哪里?烧,是最传统最有效最快捷最环保的办法,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告诉你,燃烧柴草和雾霾无关,你知道它和谁有关)。而烧荒又是目前一大禁忌。我为此长久犹豫,没胆越雷池一步,最终,禁不住老张再三撺掇,昨天下午偷烧了一把。无碍。今天胆子略大了点,再烧。   

  农民说,点火最好在晚上,卫星在天上只看到点点火光,误以为是村落灯光,看不到点火的人。说这话的农民现在不这么弄了,他们犹犹豫豫的接受了秸秆还田,然后欢欢喜喜的接受了秸秆转换为有机肥,而且还发现某些病虫害没有了。我不行啊,我是湿地,只能保护,不宜耕耘,干草无从降解,我的草,即使粉碎了也没地方去。   

  风助火力,浓烟滚滚,火焰像橙红的波浪,像牛马饥饿的舌头,席卷,舔舐,片片枯草火过成灰。   

  我有点怕,虽然周围没有树木森林等可燃物,但这火焰、这浓烟、这阵势,引来林业派出所也不成问题。护林防火宣传车一天两回大声嚷嚷着驰过湖区,谁都听到。我吩咐六个人分头把手,手执柯杈、撅头和铁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扑灭,严防火势蔓延,同时密切注视周围情形,有可疑人等驻足关注,特别是拍照和举报者,立即佯装灭火。   

  小子们还算机灵,迅速统一认识:如有人过问,就说路人扔烟头点燃荒草,幸亏我们及时发现火情,启动灭火预案,组织人员,发扬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奋北京白癜风可以治好吗力救火,火势得以控制,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得到了保障。都这么说。   

  火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果然有人从公路上下到地里,在制高点张望。我视力不好,让涛涛看他有没有拿手机拍照。这人看得很过瘾,一处看过,换个地方还看。我猜,站在那棵大核桃树下,一览千亩草地蓝烟滚滚,火光灼灼,烟霭里,一行老柳,三五株苍柏,一棵歪脖子榆树,五六个男女人物,莫非仙境。那烟也是好闻的,不要那么浓,丝丝屡屡,游入鼻孔,有太阳、光阴干爽的草香。   

  或许他当孩子的时候,也这么偷点过麦秆。放牛时,拢一堆柴火,烧几穗半生不熟的玉米,啃到口齿乌黑…   

  那个人,站在高处看烟、看火、看我们,看岑寂的玉米地,看冬天萧疏的树木,看装载机一趟一趟端石头过河。我们也看他,六双眼睛,除了看火之外,齐刷刷的看他,像看嫌疑犯、告密者。   

  他最终走了,走的很慢,似乎意犹未尽,几度回头。如果他此时走下草地,我定会递给他一根柯杈,让他感受放火的快意。   

  有淘气小子拍了他的背影,放大了也看不清是谁。说如果有人追责,一定是他告的密,到时候我们反咬一口,就说他伺机偷猎珍惜黑鹳,在湿地起火取暖时,引燃大火。诬陷他,又不知道他是谁。故事听起来比较可信。   

  不断有电话打来,引起莫名的恐慌。我胆儿小,怕事。人家说,卫星连手机上的电话号码都看得到,我每每发重要信息时,都要捂着手机屏,防备被卫白殿疯星窥视。   

  烧荒这事属顶风作案,无论理由多充分,多善言辞,一旦事发,同样令人心虚,而我敢有恃无恐,无非处于公心,不涉及个人利益,又没灾祸隐患,白癜风专家咨询在线网或许事发可得谅解。   

  接近傍晚,没了风,火燃得非常勉强,几度怠工,成捆的干草也引不燃稀薄荒草迅速成片燃烧,拿杈子笼成一堆,火也乏乏的,漫不过方寸,草地不再是平展展的墨黑,残草一坨一坨,像斑驳的黑白地图,蛮有意味,又看不出所以然。   

  “点都点不着,还担心着火。”老张每每安慰并讥笑我的紧张和担心,他曾信誓旦旦的表示:万一派出所抓人,就说是他不甚走火,与别人无关。把责任统统推给他。他笑着说,要是进了局子,要想办法找人救他,不敢罚款,家里最近买了拖拉机,没钱。否则他就坦白呀。于是所有人一致表示,愿意给他送饭,还排了早中晚三餐送饭表,有人愿意当晚请他吃顿大餐,提前庆祝他乔迁牢房之喜。大家笑成一团。   

  我运气算好。   

  运气不好的是大鸟。烧荒时,草堆里忽然钻出一只大鸟,它跌跌撞撞的踉跄到冰面上,右翅烧焦了几根羽毛,没有人认得它,它爬上河岸,惊恐不安的看周围好奇的人,喙尖锐,长半尺,像把大锥子,随时预备攻击来犯敌人。老张提醒大家不要太靠近,他刚刚被啄破手背。烧完草,看余烬寂灭,预备回家时,大鸟死了,脑袋耷拉着,翅膀半开着。本想带它回去,在暖和的锅炉房寄宿一冬,不关大门,任它去留。那儿有半袋玉米,一筐核桃。是它没福。   

  没福的是我。   

  零下二十一度,夜半三更,水管忽然爆裂。不因为酷寒。   

  站在冰窖似的库房里,我想哭,没有泪。   

  我后悔到这里来,没人拿刀逼我非来受这个罪不可。若非逞能,自己现在应该在温暖明亮的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扭腰抬腿吃海苔,有可能去体育馆跳舞,在电脑上打陕西麻将。   

  这种安逸的生活与我遥远了。   

  我不知道冬天为什么会如此频繁的试探我的韧性。水管爆裂本不算什么大事,八百块钱解决一号问题。老马老张俩人,半天功夫五百块钱,加上电焊工的车钱焊接费三百块钱。晚饭之前顺利通水。而零下二十一度时的二号水管爆裂就不那么简单了,它令我悲从心起,万分懊悔。   

  它出现在冬天最冷的一天,最冷一天的最冷时刻,彼时,星星在瑟瑟发抖,月光冰针似的刺痛。水从地板下涌出,流水成冰。冰上是破船破帐篷、旧架子床旧地毯、几百个靠背椅和几个人抬不动的废弃水泵、弯曲钢筋、成捆的皱巴彩旗。出水点可能在地基下,地基上是墙,墙根是锅炉水槽,水槽里有暖气管和回水管,还有若干错综复杂、不知功用的粗细管道。那里波光粼粼。   

  左眼开疼。吃西瓜右眼疼,太熬煎了左眼疼。没有心情和朋友闲聊,此时,我认为谁的过问都是啰嗦,谁的关心都是嘲笑。心情冰到零下二十一度,坏极了。   

  吩咐人关水关闸,发动皮卡车装上旧地毯,裹严包实水泵房阀门和管道。一旦这里破裂,后果更糟。男生腾挪库房,把碍事的大小物件全部搬出库房。锅炉工宿舍路子火旺,以备大家短暂驱寒。我关了手机,负责打手电照明…   

  打着手电的时候,我还是想哭,还是没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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