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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路两边的树,枯叶落尽,干秃的纸条上挂着几个绒球,像铃铛。女儿先发现的,她问,为什么绒球不会落呢?我想,也许是因为树叶太轻,单薄得不胜风力,绒球虽小,但心实质重,禁霜耐寒。生命不能承受的,有时是重,有时是轻。
一
王叔半年前去世了。
王叔是村里出了名的能人,早在七十年代就开了村里的第一家商店,后来又着手民间信用借贷,再白癜风最新动态后来,砍树、挖沙,凡是能挣钱的活儿,他一件都不落下。日子红火,儿子也争气,考了重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王叔拿出大半辈子的白癜风特色疗法积蓄,给儿子买了套房,有房就有身价了。儿子娶了个时尚的城里姑娘,美若天仙。
不久,孙子出生了。老两口心里像泡在蜜罐里似的,眉开眼笑。可他们只见过一面孙子,搂抱是决不允许的,更别提帮着看带了。转眼一年,孩子要过周岁了。王叔想孙子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便一大早买了车票,到城里去。儿子说孩子小,抵抗力弱,仿佛眼前站的是浑身沾满污渍的拾荒者。王叔连楼都没进,就走了。回家后的第二天,王叔从房顶摔下,没了。王婶哭着说,这傻老头子,大早上去房顶锻炼啥,房顶有没晒粮食,又没下雨,他咋就那么不小心呢!
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无法丈量!他们可以坚韧得扛起生活的千金重压,奋力前行;他们也可以见奇怪地在生活的狂风暴雨中拼命摇橹,奔向安宁。可这一次,却无力承受了。往往,我们可以背负沉重的生活,却难以承担沦陷的亲情。
二
苏黎、王睿是一对中年夫妻。王睿有稳定的工作,收入不多,苏黎就近打些零工,补贴家用,虽不富裕,但寻常日子,也和乐美满。
两年前,苏黎被查出患有乳腺癌,为了不让儿子分心,一直等到儿子高考结束才做了手术。术后半年,癌细胞扩散,短短半个月,就病逝了。王睿情绪低落,像没了魂似的,朋友担心他郁结成疾,便劝道,人死不能复生,遇到合适的,就再找个吧。王睿沉浸在悲伤之中,神情恍惚,眼神漠然,却掷地有声地说:“这三年,绝不可能!”
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内心总有难以磨灭的烙印。一起哭过苦过的人,是永远不会让爱失忆的。可生活总爱和人开玩笑,在你感动欣喜的时候,冷不丁地猛戳一刀!曾经珍贵而美好的往事,也可以被视为轻贱之物,随手丟抛,就像房东急于清理掉上一个房客的堆积在屋里的垃圾,以便欢迎新的主人。
一个月后,王睿便轻松地迎来了新生。为他说媒的不止一个。用老朋友的话说,王睿如今就是一个刚出锅的香饽饽,抢手着呢!言语之间,不只有揶揄。王睿从容优越地左挑右拣,换了几任女友之后,终于奋不顾身地跳入爱河。旧家具换掉了,墙上新帖了壁纸,面目前非,或者说焕然一北京治疗白癜风的方法新!二十年的夫妻情,就这样匆忙而潦草地涂盖了,像小学生一不小心写了错别字,无法擦拭,就用刷白的修正带将其遮盖。
当爱情健在的时候,恩爱就是耀眼的招牌;当爱情消散的时候,恩爱便成了耻辱的尴尬。世间多少夫妻,共苦容易同甘难。几十年坚若磐石的深厚感情,终敌不过路边野花的一次轻佻摇摆。
三
乔西和叶凡也是一对夫妻。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爱情的衍生,他们就不是。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成家了,老大未嫁总是有些难堪和尴尬的,毕竟大龄剩女不是个褒义词。遇到个差不多的,也可以吧。至于缘,权当没有爱情时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吧。若爱情足够稳固,谁还在乎缘呢?凡是信缘之人,大多是爱情路上的苦主。
婚后的生活简单如一,像白天过了就是黑夜一样,永远不存在另一种新解和惊喜。叶凡给不了乔西美好浪漫的精神世界,这一点,从相识的第一天起,乔西就明白的。就像某一天,自己过了饭点,饥肠辘辘,明明不喜欢吃辣的,可其他饭店不是坐满了人,就是卖完了饭。无奈,只有选择一家川菜馆,有位可坐,能填饱肚子,好不好吃也就无所谓了。可人性总是贪婪的,有着无尽的欲求。
叶凡身体也不好,给不了年轻的妻子应有的欢愉。乔西挣扎过,但总说服不了自己,仿佛离开会被误会为此种理由,而且为此离开好像是放荡之人的不检点之举,是会被钉在婚姻的耻辱柱上拷打一辈子的。几年过去了,日子像白开水一样过着,这白开水又经过无数次加热沸煮,已成浑浊状,喝起来有杂质剌着咽喉,还夹杂着一丝微苦的糊味儿。乔西在俩人闹别扭的时候,做过几次决定,但叶凡坚决不放手。乔西恨叶凡自私,但也心疼丈夫的难言之苦。
后来,叶凡的眼睛出问题了。一只几乎看不见,另一只又患了飞蚊症。一天晚上,叶凡抱着乔西,语气像个受伤的孩子,满是委屈。他说,老婆,这些年苦了你,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你走,我不怪你。乔西哭了,她抚摸着老公的脸,什么也说不出。她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才真正的爱上了叶凡,但这爱又不像真正的男女,相依为命也好,怜惜陪伴也好,总之,她再也放不下了。她几年的委屈,被这几句话融化了。
长期的精神苦闷和肉体压抑,让乔西有了轻度抑郁,她像被圈束在笼中的鸟一样,对外面自由的天地充满着强烈的渴望,她想挣脱,想冲破!想爱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可现在,她再也走不了了,她几年的心酸和委屈,被丈夫的妥协融化了。
在生命的常态中,总有一些打破常规的存在。轻与重在矛盾生,又在转化中维持着另一种平衡。对于有的人来说,重是繁累的生活,是飞逝的流年,是过往的恩怨,是纠葛的是非,是虚妄的利禄。轻更像是一种释怀,一种淡泊,一种宽恕,一种理解,一种超脱。生命不能承受的,往往是自己的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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