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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接受生活的铁器砂纸,烧焦的双足破碎的十指成为骨髓或就此报废写给自己
他说他饿了。在秋天的午后,他站在场上。我们围着他。他说他要为我们表演绝活,不过他饿了,要先吃一碗饭。
打更的单老头用海碗给他盛了饭,饭上盖着菜。他捧着碗,着筷子呼噜噜地吃。
十五年前一个流浪的卖艺人来到我的小学,请求用他的真功夫换一点路费。我们的校长竟然会同意这个要求,还用喇叭把所有同学从课堂上喊出去,看他表演。
饭一吃完,他就开始表演。
他先是表演了几个小节目,不过是些什么我已记不太清。其中有一个好像是放在嘴里几根针,再塞进嘴里一根线。他的嘴巴经过一番嚅动,仰起面,张开嘴,慢慢拉那线,一根又一根的针已经穿在上面。
到他表演最后一个节目了,他的表演让我至今记得真切。他拿出几个铁球,对围着他的我们说,这铁球我把它吞进肚子,再运气吐出来,他说吞这铁球最多不能超过三个,他的师妹就是因为一口气吞了三个,后来只吐出来两个,第三个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就死掉了,这次他准备吞两个。
我们看那铁球,大得惊人,根本塞不进他的嘴巴。
他倒是很从容,走起场子,边走着边运气似的。走了几圈,在场中央站好,扬了扬肩膀,扎好马步,两只手交替在身前移动,像注射器里的胶皮活塞在推着药液,他是在往激光是目前青光眼的治疗方法之一自己的身体里面贪婪地注射着气体吗?
准备的过程让小孩子觉得漫长,我的视线似乎已渐渐模糊,也许会看到一个扎头巾的美丽女人在烈日当头的棉花地里摘棉花。苍穹新漆了一片海,绵延无尽的棉花地仿佛摆满莲花灯的海上倒影。女人可能是我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妈妈,也可能是任何一个勤劳的年轻女人。她的身前一定吊着一个大布袋,像只袋鼠,又有两只灵巧的手,从棉桃里摘出雪白的棉花,交替塞进胸前的布袋。
那些棉花被晒在席子上,以后会缝进被子,盖在各种各样的身体匕。可它既温暖不了绝望者那颗冰冷的头颅,也安慰不住处心积虑者那颗夜不能寐的心脏。我知道,再多的棉花塞进胸口也托不住一个下沉的铁球,就像再多的颂扬也压制不住一声迷狂的号叫,那些空气真的就可以吗?
男人举起一个铁球,送到我们眼前让我们看,好好看,看仔细。你看仔细了,他就拿起一个水瓶往铁球上面浇水。浇过水,把乌黑冷酷的铁球顶在嘴巴上,似乎它真比嘴巴大,塞不进去。
他像咬一只苹果那样咬住铁球,那只手掌随即一拍,铁球便掉进他的嘴里。他猛抖身体往喉咙里面咽,抻长脖子,一只手由上往下推脖子,把铁球推到身体里。
第二个铁球也是这么吞进肚子的。
大家都感到害怕和难受,那只铁球像被塞进自己的喉咙,嗓子紧紧的。
吞了铁球,就到了真正的表演时间,他要把它们吐出来。
他像一匹扬蹄嘶鸣的烈马,只不过没有嘶鸣。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脸憋得通红。他一腿弯曲,一腿绷直,扭转身体以弓步站立。他不断运气,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突然爆发,脚底板狠狠砸着地面,那浑厚低沉的一声吼从鼻子里喷出来。脸一扬,铁球本该从嘴里跳出来,可没有。
他失败了。
他需要再来一次,重新运气,以弓步过敏性紫癜肾炎多发生于皮肤紫癜后一个月内站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突然爆发,脚底板狠狠砸着地面,那浑厚低沉的一声吼像一个巨人在拼命呕吐。脸一扬,铁球从嘴里跳出来,抛一个沉甸甸的弧线,掉在地上。
秋风一吹,他的脸上长出些许汗珠;秋风一吹,他的目光化开些许浑浊。我们都不敢喘气,但主观疲倦感并不一定是机体疲劳也不敢言语,似乎剩下的那只铁球就悬在自己的身体里。不能喘气,不能说话,要不然那铁球可就坠了下去,顶着胃朝下坠,坠落,坠落,痛苦地撕扯着你的五脏六腑。
他变得虚弱,以弓步站立,双手运气,一下,两下,三下,突然爆发,那只扫描到手机脚像一个大铁锤,砸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响,像砸我们的神经元,砸我们的血管壁,我们的穴位,脉络。那浑厚低沉的声音不再浑厚,只一味低沉,那种快被他的脚碾进土壤里的低沉,碾出血来的低沉。脸一扬,迎来的却只是一次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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