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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过年,只要这个日子临近,心里就很自然地汹涌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渴望在过年的时候,能够抛掉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穿上爹妈给买的新衣服。
渴望过年能饱餐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吃上几顿猪肉炖粉条子。
渴望给七大姑八大姨的拜年,得点压岁钱。
渴望一家人坐在暖烘烘的火炕上,围住那张陈旧掉漆的方桌旁,于热气缭绕之中,全家人欢笑而谈。
渴望在胡同深深而漆黑的除夕夜里,点上几挂鞭炮,听鞭炮悦耳的声响,看鞭炮闪出绚丽的火花。
渴望点了用罐头瓶制作的灯笼,满街满巷地与伙伴玩耍嬉闹……所以,我觉得年味儿是由一个人心里的渴望酿造而成的。
每年一度的春节,年复一年,习惯已成自然,突然叫年味儿这个词进入脑子里,反觉得有些多余和矫情,有些嬉皮士,有些故弄有些被执行人由于工资微薄只有一套房等原因玄虚。如今生活上了档次,质量逐年提升,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不用等到过年,随时就可以满足,不存在缺衣少穿的事,所以,年味儿也就自然淡化在这悠悠的日子里,觉得过年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看不到变化与惊喜。
既然年味儿源自于心里的那种渴望,那么,不是年味儿不存在了,也不是淡化了,而是随着岁月的改变而改变了。就是说,年味儿已经发生了质的裂变,随着人们更高的渴望而提升了。
在外地工作的游子,最渴望的是藉此过年与家人与久别的亲人相见和团聚。
累的精疲力尽的农民工,最渴望的是年底能从老板的手里,接过一摞崭新的人民币,回家笑呵呵地放到妻子或父母的手上。
老板和企业家,最渴望的是尽快摆脱工商税务,消防环保,银行法院及琐碎繁杂事物的纠缠,放松一下自己,与家人舒心快乐地喝上几杯……各行各业,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渴望,所以,渴望已经由单一的吃喝转向多元的更高层次。有人渴望春节放假期间,能够看一场好电影,有人渴望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登上春晚,有人渴望去名山胜水间去旅游,有人渴望探亲访友,有人渴望画一幅好画,有人渴望写一篇好文章,有单身的渴望能有相亲的机会,有人渴望到某一处跳舞玩耍一番,有的渴望甩几张纸牌,玩几天麻将等等等。就是说,渴望是多种多样的,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渴望,全国亿万之众,渴望也是以亿万计算的。这么多渴望,自然是异彩纷呈的,波澜壮阔的。这些渴望一但落实,所谓的年味儿也就蹦跶出来了,过年就有了实在的意义,有了充实感,有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快乐。
宋仁宗时期的丞相王安石,写过一首流传千古,历久弥新的诗,很有味道,就是特别有年味儿,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元日》这首诗。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首诗,可以说是纸短情长,意味深远。最后那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的就是人们的一种渴望。这个渴望,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是人们的共同心声。这句的意思是把旧的春联换掉,贴上一幅新的。家家所以贴春联,因为春联的内容,传达出的就是人们对新的一年的渴望。有了对新一年的渴望,就填补了过去一年的不如意的地方,生活就知足起来,节日氛围也就荡漾开来,年味儿就显得特别浓烈。
然而,如今春联显示的年味儿,似乎与过去相距甚远。以前写春联都是自己写,自己写不了,就请识文断字的邻居或者熟悉的人写,自己的愿望理想等都可以通过春联展示出来,由于每个人的愿望不一样,内容自是丰富多彩,各具特色。现在的春联几乎千篇一律,就一个主题,都是关于发财的,又都是从街上买来的,单调无味。
想发财没错,错的是我们只想着发财,好像除此别无出路。失去了传统的理念与志向,失去了对国家和他人的关注。我们翻阅一下古代春联,就知道我们已经失去了民族公义的传统,愈来愈偏重一己之私。内心的信念,已经从发黄暗淡的纸页上抹去。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渴望里多了一份对他人的关心,多了份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关注,年味儿不仅足够浓烈,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绝不是唯有金钱这一种关系了。那些兄弟姐妹之间争父母财产的现象就会减少,国家文明的质量也就会相应升华。
这是我在品咂年味儿的时候,突然想到的。想到在这春节之际,有多少人的渴望落空,有多少人在鞭炮声里愁眉不展。那些贫苦户,那些节日拿不到工钱的农民工,那些在家庭聚会的杯盏之间,儿女因争夺父母财产大吵大闹的现象等等,影像歪斜,与年味儿应有的味道不尽协调。
这么来看,年味儿就不只是一种滋味了,不仅仅是甜的。年味儿和我们日常的生活一样,也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
对我自己而言,那年味儿不甜也不酸,不苦也不辣,而是与咖啡的味道很相似,是一种稍甜稍苦的味道,甜中带苦,苦中带甜。因为,咖啡最突出的特点是会叫人兴奋,不在于味道。所以,这个春节我渴望的是在这段清闲的时间里,挑起自己兴奋的神经,多读一些书。读一本书,就增加一份年味儿的润甜。这半个月如果能够读上三五本书,其年味儿,氤氲起来,会叫我这一年都会享用不完的。
窗外,鞭炮声声,礼花闪烁,年味儿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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