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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的时候,已经夜半。窗逢里挤进亮光,但那不是先到的早晨,而是天气晴好的指示。我稍微作了停顿,想接着睡。酣畅的夜晚,万籁俱寂,唯有诚实的睡眠才可以贯通这份恬静。
但我却没有做到。
院子里有蛐蛐声。高一句低一句,觉得远又好像很近。我就想,这种小飞虫怎么就没有瞌睡?这么晚她难道就不知道大家都睡了吗?纵使唱得再好长得再美丽,没有了欣赏,还不就是很悲哀?然后我就判断,这些个勤勉的小生命,是靠口腔发音还是靠翅膀的振动发声?颤巍巍的后音,是她用心用力故意为之,还是习惯性的腔调?我倒希望是后者,没怎么刻意,就有了那份震颤的美好。
心里有了想,这觉还真接不上睡了。穿了衣服走出门,突然就觉得院子太小。甚至比房间比床还狭窄,凉快是凉快,但是清幽却被限制,不宽敞,不悠远。这么晴朗的天,连个天边的云都看不见,真不爽。因为给院子的围墙着气,就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一心想把自己扔进一个更宽更大的境界里。
外边的天地还真是大。有山有河有楼房有树木还有云朵和蓝天。我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我在信步走进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
河水的潺潺声最容易叫人感受到夜的宁静。朦胧的月影里,水流失去了奔跑的激情,只静静地流淌着。水面懒散得连点波纹都没有,两岸仍然是些楼房和河堤,黝黑而冷漠。河滩上的水草,因为一天晒足了太阳,这一阵还懒洋洋地沉浸在无边的迷糊里。靠近水流的石子,早被那些眼馋的翻了又翻,稍有点模样的,都被捡去放在了花盆或者花园里,剩下的这些便只好忠心耿耿守护者河水,倾听着她的涨落。
紧靠着河堤,就是公路。一天里大小车辆载着富裕和希望跑东跑西,这一阵总算也累了,不再拖着浓浓的鼻音去挣钱去办事,于是宽敞的路面一下就安稳了许多。路灯执着而苍白,没精打采,却忠于职守,对路过的所有物件,统统无所谓,一门心思只缠绕在自己枯燥而无法更改的无奈里。人行道上的风景树,有太阳的时候,这儿总是聚集了很多很多的老人和孩子,现在热闹散去,只留几分清静绕树三匝。路灯光从树叶的空隙投下,斑斑点点还影影绰绰。钻过树荫,那安详便从头顶直穿心底,感觉自己还真被物化,成为一株没有人注意到的野花。
美好总是结帮成串。安适的夜晚,这气息也总爱撩人心脾。油菜籽马上就能动镰收割,小麦大面积扬花结穗,五谷香开始大肆地四处飘荡。闻到了,那浓浓的味里,还夹杂了各种果香和花香。白天喧嚣,香味不愿参与吵杂,就贴了地面跑,或者绕着树梢转。夜晚来了,环境相对本分,各种作物才开始鼓足劲摇曳自己,于是乎那成熟的味道便开始从远远的田地里飘来,翻过山梁穿过村庄,直接飘进城市的繁华和健康里。景色有了,味觉动了,心情也就不能不怡悦灿烂。
站在任何一处夜影里,我分不清是自己走进了自然,还是自然覆盖了我。眼前的所有,我本已很熟悉很熟悉,可从没有这样让我横生眷恋有过醉意。也就是那些式样,就那些布局,这一刻却硬是有着特别的感觉。土地的憨厚铸就了我的愚钝,愚钝的我喜欢将所有的美好都尽收眼底据为己有。云的变幻虽然毫无章法,可也深深感染着我性情的洒脱。我一向不喜欢故弄玄虚,更不屑于无病呻吟。但对来自心底的冲击,却总是难以拒绝。
一个人的世界,我感受如果看到宝宝呼吸不规则到的是一种博大,是一种久远,是一份天性的自由,更是一季可以任意涂画的岁月。走在一个没有边际的世界里,我也开始无限的丰满高大,开始找不到自己的卑微狭隘。于是,我便着意将我扔进这个世界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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