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孤冷 ubd3dhv3

西瓜硬糖

北城的冬，越冷越沉重，沉甸甸的坠感，迫使路人低下了头，也弯下了腰。   

　　   

　　周五，七点整。   

　　   

　　路上的行人已稀少，闪烁的霓虹，在凉薄的空气中也散发着清冷。辛乙透过厚厚的玻璃眼镜片，去分辨路过每一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脑海中，女司机干燥清爽的声线依旧深刻。走完J街，在X胡同儿的路口，一个穿着短款皮夹子的中年女人，揉搓着双手，左右摇晃着身体，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边守候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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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就是这辆了。辛乙紧了紧背上的背包，快走了两步，钻进相对暖和些的车里。坐定，眼前的光线昏暗，除了闭目养神，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突然放松的身体，似泄了气的皮球，说不出的疲软；耳机里流淌的歌声，也越飘越远，“人如鸿毛，命若野草，无可救药，卑贱又骄傲。。。”   

　　   

　　辛乙眼神迷离，混沌意识的深处：一个剃着平头的男人，圆脸，面庞的肌肉却紧绷，眼神警惕却又茫然，定着前方。哦，原来是他，《湖》里的男主人公，桃井银平，嗜好尾随陌生或熟悉的女人。这样的嗜好，的确有趣且蠢笨，却不稀罕，神志恍惚的被某个人吸引，不由自主就被带走了神思，尾随其后，沿着他的脚步，竟一路跟到了他的家门口。被男人尾随的女人会惶恐，可是被女人尾随的男人呢？尤其是一个家教甚严的大男孩儿，如小鹿受到惊吓，却依然强装镇定，煞是有趣。   

　　   

　　车窗撕开了一条裂缝，冷的空气浇灭了混沌意识深处的最后一丝暖意。   

　　   

　　过了C桥，才留意到，晚归的途中，一路畅通，习惯了北城拥堵如停车场的街道，一时有些感慨，”真是通畅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坐的谁的车？”干燥中透着沙哑的声线，与朴树的歌声竟有着重合之感。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干爽，矫情的女声，似在哽咽着一段情伤。一声轻笑在心底里打了一个圈，这铃声配合着女侠式的爽朗，颇为滑稽。   

　　   

　　“我要出门了，馒头刚买的时候是热的，现在有些凉了，回来的时候热一下吧。”大大咧咧的男声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与中年女人的豪爽如出一辙。   

　　   

　　中年女人干涩肌肤的纹理愈加深刻，侧面看去，眼角的鱼尾纹如同街道两旁干枯的树皮，勾画着时光的轮廓，沧桑背景下一瞬间闪现的幸福光晕，如同海市蜃楼般缥缈。“这个季节还用不着热，直接吃就行了，你要干什么去？“   

　　   

　　话筒中的男子有着北京男孩儿特有的爽利，“约了朋友晚上出去耍！”   

　　   

　　“那你别回来太晚了。”不知是否错觉，一闪即逝的落寞，似乎被辛乙碰巧捕捉，还有那么一丝渴求般的期待。其实只是母亲对于孩子的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叮嘱，许是过度敏感的神经又开始运作了，辛乙如是想；然心底的某一处似乎被什么勾住，在寂冷的空气中显得极其突兀。   

　　   

　　“应该不会太早，我带钥匙了不用给我留门，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没有迟疑脱口而出的爽利，却依旧带着温度。   

　　   

　　那丝落寞似在寂冷空气中扩散，“今天遛狗了吗？出门前带它出去转转，在家憋一天了，等我回去都该造反了。”   

　　   

　　“刚遛回来，给你打电话前刚刚进屋，我要出门了，挂了啊。”爽利男声从寂冷空气中消逝，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中年女子脸上一闪即逝的幸福光晕随即也暗淡下去，“这是我家那小子，挺懂事儿的，对不对？很懂事儿，对不对？”   

　　   

　　问句来得突兀且急切，辛乙一时有些错愕，天生畏寒的体质，一旦暴露在冰冷的氛围中，身体会不自觉的颤抖，厚厚的大衣包裹住躯体，正好掩饰住那丝异常；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倾尽了全身的气力，从肺部深处挤出了一个字，“恩。”   

　　   

　　一个字，往往显得过于单薄，似乎特意为了向世人展示她的吝啬和刻薄，为此敏感的辛乙竟觉得有十分的内疚。   

　　   

　　然而，中年女子根本不在意，一个字足以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也许没有这一个字，她也会继续说下去的。   

　　   

　　“今天晚饭就两个馒头，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眼前本该是一片泛着黑白色的晦暗，辛乙却模糊捕捉到隐藏在晦暗背景下的一抹彩色。咧开一条口子的车窗依旧敞着，冰窖的冷酷，渐渐在吞噬辛乙的意识，本就有些晦暗的彩色，像记忆中坠落的晚霞，冷艳清凉。   

　　   

　　“等我回去附近餐馆都关门了，我家小子放学后给我买了两个馒头，买回来是热乎的就行了，别是隔夜的，这季节凉了也能吃。”   

　　   

　　这季节？嗖嗖的凉风，让辛乙冷颤不已。“还是热热吃的好，对胃好。”飘忽若隔世的嗓音，辛乙自己听了，都觉得震惊；原来还能发声，境况不算太糟。   

　　   

　　她坐在中年女北京国际白癜风医院子的后面，耳中渐渐响起了风箱拉扯的声音，但是她还是清晰的听见了中年女人皱眉犹豫的表情，似乎在质疑辛乙的提议，亦或者从没有听人提起过这样的说辞。肢体已彻底僵硬，然思维却前所未有的透亮清澈，即将挣脱束缚的空阔敞亮，忘却了空气的寂寒。   

　　   

　　午夜梦回时胃中若北京治疗白癜风针灼般的刺痛，依然清晰，豆大的汗珠，或泪珠，润湿了身下的棉质织物，即使干透了，粘稠的触感若稠密的蜘蛛棉线一般紧紧将身躯包裹住。辛乙浅笑，这个女子是幸运的，她应该不曾有过这般体验，才会有此刻的犹豫。   

　　   

　　中年女子放弃了前一个话题，“我家的狗可淘气了，去年买的椅垫，刚拿回家，就被它占据了，过了冬天，椅垫正中央就被它掏了个大洞，里面的秦伦棉絮，全部拉扯出来，家里到处飘的都是。”原本苛责的话语却温暖了辛乙即将散尽的魂识。   

　　   

　　“那椅垫就剩下两块儿布，天凉了，我把我家小子穿不了的秋衣给他穿上，今儿回去就给他买个新的垫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幸好她不再需要辛乙出声配合，舒了口气的轻叹。   

　　   

　　真的是倦了，最后一丝意识，本来还在挣扎，现在也不想再挽留了。辛乙正待放开对它的勉强束缚。“我家的狗长得很丑。”心中似在哀叹，“我家小子她姨说养着这么丑的一个畜生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扔了它。”   

　　   

　　辛乙心中也在轻叹，这抹意识还是勉强拘着它吧，至少眼前的女人或许还会需要它。“幸好我养着它，否则今天晚上谁来给我作伴？”看着中年女子压抑的抽噎，声音依然是满不在乎的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