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灯往事 34mwc1vy

西瓜硬糖

记忆里，那是一年冬天。   

　　和过去的一年又一年的冬天相似，平凡里无外乎或是落雪凄迷，或是寒风凌烈，或是繁霜漫天，总之，室外的一切自然景致都是平淡的，寒凉的，凄清刺目，寒凉深刺骨髓。   

　　那年冬天，好似整整一个漫漫的冬天，每次坐夜车回家，总会在老街拐弯处的那座老旧的站台痴痴守候，或是三分钟，或是十分钟，或是半小时。为了搭上那辆老旧的夜车，每次总是提前在那里默默守候，百无聊赖中，瞭望着远处凄迷夜雾里渐渐明晰的那两团橘黄色的朦胧光团。好似，那两团笆斗大的朦胧光团好似聊斋里狐女手里拎着的两只古典灯笼，一路行来，带来了妙龄少女心中蠢蠢欲动的无限念想。在我的想象里，街车的车灯幻化成了狐女手中拎着的古典灯笼。而我，好似聊斋先生笔下的某位饥寒交迫却又铁骨铮铮的落魄书生，形不似，神却似，那颠沛流离何处是乡的命运却是先生昔日在红笺上注定的。外祖母一家的祖籍便是淄川。自己也曾在先生的“聊斋”里手捧一卷，流连许久，从晨间独坐至黄昏。此后，依稀的夜梦里曾望见先生玉树临风儒雅翩翩笔耕不辍。以后的日子，心里总是时不时的浮出先生笔下的芸芸众生的影子，总喜欢在无聊闲暇之时，胡思乱想着以便打发寂寥的等候时光。   

　　不知何时，站台后的老街角出现了一个卖灌汤包的中年男子，身边立着一个半边脸长满红惨惨血管瘤的中年妇女。看样子，那是一对平凡的世界里的再平凡不过的每日过着柴米油盐小日子的恩爱夫妻而已。中年男子的头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上戴着一顶用绒线织成的帽子，年岁久了，洗的发白，甚至变形了。中年女人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崭新素雅的绒毛围巾，却好似打折的品牌货。小摊的生意还算红火，不少候车的旅人们总会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元钱，买一只热腾腾的，沁出油点的，裹着粉条莲花菜海米的，小巧玲珑的灌汤包子。然后或是依靠着站牌，或是蹲在地上，或是大大咧咧，或是羞涩躲闪，一手托着那只热腾腾的灌汤包子，啃咬着，任由那明晃晃的油点子从或是纤细或是从粗苯或是从稚嫩或是从老迈的手指缝隙中滴滴滑落，在水泥板上聚成一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小滩，依旧明晃晃的。   

　　起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几分怯懦，是因为害怕望见那妇人半边脸上爬满的红惨惨的血管瘤，便始终不肯挪步走近那收拾的一尘不染却显得寒碜简陋的小摊位。却终究在一个雪花零星的平凡的午夜，我饥肠辘辘，却又被凌冽的冷风一口灌进了嘴里，愈发的搅扰了胃里咕咕的酸涩，只好从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的一元钱，鼓足勇气走近了那个熟悉的小摊位。那中年男人不在，只有那个中年女人。实在不敢看那个嘴角绽开灿烂笑容的丑陋的中年女人，只是眼瞅着那悬在她头顶左摇右晃蒙着一层霜雾的灯泡。等待着那灌汤包子的功夫，却止不住稀奇古怪的联想，实在是被头顶的那半朦胧半明晰的昏黄光影恍的有些头晕目眩而已。好不容易等来了那只热腾腾沁出油点的灌汤包子，伸出缩在袖筒里的寒凉的手托住了那只塑料袋，简单道谢，便转身疾步走了。   

　　一边藏在站牌后吃着那只小巧玲珑的灌汤包子，一边眼瞅着远处粲然的一片橘黄色的城市灯影。一辆白色的，不知名的，却定是价格不菲的豪华轿车缓缓的停在了站台边，停留片刻，走出一个高大帅气戴着黑墨镜的年轻男孩。他径直的朝着那收拾的一尘不染却又寒碜简陋的小摊位走去了。他的出现令站台上候车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妙龄女孩子们艳羡不已，各自闪烁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痴迷的目光，好似被磁石吸引着，一簇簇的停在了那踽踽独行着的高大帅气的美丽背影上。紧接着，耳际便传来阵阵的窃窃私语声，在凝着浓厚霜露的深冬午夜凉薄空气里一拨拨的散开。那些窸窸窣窣的话语好似被无形的筛子筛过了似的，只剩下美妙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那高大帅气的身影终于停歇在了那收拾的一尘不染却又寒碜简陋的小摊位前。那半朦胧半明晰依依摇曳的昏黄灯影将他高大的身影愈发的拉的颀长，雕琢在那布满繁重寒霜的石板路上。   

　　他自然也是去买那热腾腾沁出油点的灌汤包子，却伸手递过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守候着。那妇人的脸上显出微微的窘迫，那长满红惨惨血管瘤的脸上愈发的红惨惨的，好似发着烧，又好似被头顶悬垂的那只诡异的灯泡烫红了。她胡乱的摸索着身上的那件寒碜廉价的旧棉衣，却始终没有碰乱那只围在脖子上的打折的品牌棉毛围巾。好似一只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牵动着，机全国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最好械的，刻板的，摸索着身上所有能藏钱的空隙和孔洞。她定是没有零钱了，却又舍不得放弃那二十只灌汤包子所换来的二十元钱，继续胡乱的浑身摸索着，目光中却渐渐的涌出了祈求，朝着站台上那些看着热闹胡思乱想的等候的人们。人们的灼灼目光纷纷被那高大帅气的背影牵着，也好似变成了一只只提线木偶。我向来对那半边脸爬满红惨惨血管瘤的中年妇女有些微的惧怕，此时，却止不住那前行的脚步，终究来至了那收拾的一尘不染却又寒碜简陋的小摊位前，将一大堆皱皱巴巴的零钱摸出，数了数，却不够，实在是凑不够，只好尴尬的笑着。那妇人也尴尬的笑着，痴痴的望着我身边站着的那位年轻男人的两片黑黝黝的墨镜，搓着手，抿着嘴，老实的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身后蓦然传来汽车鸣笛声，凄厉的声音里搅扰着种种理由充足的不耐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那辆高档轿车的前窗玻璃上，那里面显出了一个冷傲的美兮的妙龄女子的面庞。她美兮的脸颊上自然流露着种种理由充足的不耐烦和鄙视。街车一辆辆悄然滑过，那明晃晃的橘黄色的稀疏光影依依从那张美兮的脸庞上滑过，一拨接一拨，心满意足的来，却又失魂落魄的去，一来一去，不过便是短暂的几秒钟的光阴而已，却好似都未过足瘾。站台上，望着那张美兮的冷艳的高贵脸庞，那些妙龄的女孩子们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声的哀怨，好似心湖里被滴入了几滴酸梅汁。   

　　那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匆忙中撂下一句话：“不用找钱了！”说完，便拎着那只鼓鼓的白色塑料袋，转身飞跑至那辆不知名的定是价格不菲的豪华轿车前，拉开车门，将那包热腾腾沁出油点子的灌汤包子送到了那美兮的女孩子的掌心里。随即，那辆豪车便在众人艳羡妒忌的悠悠目光中缓缓驶去了，终究融入了城市午夜璀璨夺人的交织光芒中，化作一抹凄迷。   

　　站台上所有的人都再次回归了先前的安静，可是，我猜，各自的心里却都始终无法回归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