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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沐宁的父亲官拜左丞,名为沐禅,为人严肃板正且权倾朝野,对嫡女沐宁极是严格。那天沐禅在家中设宴,可谓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独独沐宁被关在偏院,对着严厉的先生习画。
偏院虽偏僻,却也算得清雅。正值初春,院子里的几株梨树开得如霜如雪,层层叠叠的梨花洁白不染、清淡出尘。间或有几瓣梨花悠然而坠,铺了一径白毯。
沐宁铺了宣纸,执笔想要画出一树白梨,奈何画技不佳。梨花并未画成,只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了几痕歪歪扭扭的墨迹,煞是难看。
一旁的先生看了直摇头,板了脸却没有直接教训沐宁,毕竟忌惮她头部白癜风的身份,却是随意的吩咐敷衍了一番,转身出了院子。
白纸衬着黑墨,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眼。沐宁抿了抿唇,干脆伏在案上眯着眼看梨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正正经经的执笔重新作画。
“宁姊姊,宁姊姊……”沐宁的小表妹林若向来黏人,偏生活泼可爱,总是黏着沐宁不放却得沐宁疼惜。
沐宁搁了笔,抬头对着林若一笑,却看到林若身后的锦衣少年。顾子冉着月白锦袍,银冠束发,白玉做佩,实在是玉树芝兰、君子端方。
“宁姊姊,这是顾家公子。”林若拉着沐宁的手,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声音软糯。
少年的身姿半隐在一株梨树后,愈发显得飘然出尘。眉眼清雅得恍若江南烟雨,却又有几分清朗挺拔,稍显稚嫩的面容却已是清俊难得。
沐宁仍是浅笑,对林若道:“进去坐坐吧。”对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因还是早春,天气尚寒,林若围了雪白的貂毛,配着一袭水红长裙尤为俏丽。嗔道:“回回姊姊都打发我,何况今天有客至,一起玩玩吧。”
一阵风将案上的宣纸刮起,沐宁急急地抓了镇纸将自北京治疗白癜风医院那里好己的画作压在一沓白纸下,却早被林若看了去。林若的父亲书画各是一绝,林若自小耳濡目染,亦有不错的功底。更兼性子活泼单纯,也不曾多想便抽了出来。
沐宁遮掩不及,悄悄红了耳垂,勉强笑道:“想是我天生没有作画的天赋,扔了罢。”
径自拿起来揉成纸团,随手掷了出去。
一旁的顾子冉拈了瓣梨花,偏头问她:“你……喜欢梨花?”有坠落的梨花擦过他的眉角,越发显得他一双眼静若古水。
沐宁向来性子清淡,只平静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些什么。
“姊姊说想送给姨父祝寿的画,便是刚刚的梨花图?”林若年纪尚小,并不曾遮掩心内的得意,此时教沐宁作画的先生刚好进来,倒叫沐宁难堪。
被揉成团的宣纸滚在顾子冉的脚边,沐宁微低着头,极轻微地咬了咬下唇,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沐宁向来知道她与林若并非寻常人家的子女,各各代表了家中脸面,难免不做着比较,索性装作没听见。
顾子冉斜看了林若一眼,信手执了笔,淡淡的道:“欢喜的物品到底是别人送与自己要惊喜些,何苦勉强他人收了未必欢喜之物。”言罢就不抬头,执笔的样子极是优雅华贵。
沐宁惯来沉寂寡言,林若亦无话,虽不知不觉地冷了场,倒显得院子里愈发清雅幽静。
良久顾子冉方停了笔,纸上的一幅丹青画得极好,正是几树亭亭的白梨,绰约雅致。站在沐宁身后的先生也捻须而笑,频频点头。
“你喜欢梨花,这幅图便留给你,可愿?”顾子冉对着沐宁垂目,声调轻轻。
沐宁拾了一捧落花,置于素色的衣襟上兜了起来,用了宣纸包好。
顾子冉不解,未来得及疑问,林若已经问出了口:“宁姊姊,你这是做什么?”一口稚嫩的童音煞是清脆。
她浅浅答道:“想要留一捧落花罢了。”沉稳间有些冷笑话的趣味。
顾子冉哑然失笑,却带出了几丝笑意,暖暖如日熙。
有梨花落在案上,暗香浮动。沐宁沉默良久,还是点了点头。顾子冉却是灿然一笑,被林若带出了偏院。
沐宁静静地望着那抹浅蓝的身影,直至消失才敛了目光。重新拾起一旁的毛笔,眯眼望了会儿满院的梨花,方陈了宣纸作画。
贰
那天是沐宁十七岁生辰,她正举杯欲饮,却迎来了一封圣旨。
父亲沐禅正准备起身,一旁的蜡烛啪地绽开了朵灯花,在沉寂的夜里颇为突兀。
她并不太清楚圣旨里写的是些什么,只听到一堆富丽的虚词,却从举家欢悦的言行了知晓自己即将入宫为后。也是,后位除了权倾朝野的沐丞相唯一的嫡女沐宁,还会有谁?是以,沐宁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惊异。
其实,沐宁并不得父亲沐禅的宠爱。因母亲早逝,亦无同胞的兄姊帮衬,在相府中日子过得很是平平。唯独嫡女的身份倒叫沐禅严格有待,自幼便加以培养,显得知书达理,淡然出尘。
进宫那日,沐宁望着镜中的女子,着缠枝牡丹罗襦,百褶镂花红绫裙,梳流云髻,绾金步摇。裙裾与步摇皆随着步子漾开好看的弧度。
从沐府一路到皇宫,一路热闹且华丽,处处鼎沸。沐宁端正地坐在轿辇中,端庄且得体。
在宫门处稍稍做了下停留,沐宁透过缝隙望了眼皇宫,挑起一丝笑意,将端庄的形容做足。
年轻的君王站在沐宁的面前,一袭明黄的锦袍,广袖博带随着步子漾开,一匹玉旒将面容隔开,清华绝世。
沐宁抬头,眼中溢出淡淡的喜悦,映着上挑的眼带着莫名的妖娆。她漾开一个笑容,清艳的像雪中的红梅,那是她的夫君,这天下的君王。亦是九岁那年,在沐府偏院许她一纸白梨的少年。
顾子冉望着沐宁,有一瞬的惊艳,却很快沉寂了下去。十二串玉旒轻摇,映在他脸上的烛光被晃得斑斑驳驳,神色阴晴难分。
良久,他才开口:“今日起,你便是朕的后。”似珠玉和鸣,弦管齐奏,高贵威仪。
沐宁始终带着盈盈笑意,眸子清亮。她只觉有千言万语想与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世人只晓得沐府千金沐宁的画技堪称绝世,却不知她苦练数载,只因一幅丹青一个人贵阳白癜风医院。
她以为,她终于遇到了自己的良人,自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可终究,上天只是刮了她一个巴掌,开了她一个玩笑。
沐宁在宫里不咸不淡地当着皇后,端庄有礼地接待他,他亦不亏待她,自然也不专宠。她只道帝王的皆是如此,雨露均沾,恩泽万物。
那个名唤卿泠的女子适时而来,将沐宁的念想打碎。他待卿泠是那样的好,她始知自己在他眼里的可有可无。
那是京城官道上马蹄溅溅,扬起一路灰尘,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送入宫来。彼时沐宁正亲手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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