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收藏 itogx22r

西瓜硬糖

我和我的故乡经历了两个时代   

　　我的故乡很小，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出来的一个地方，但是，它是我第二故乡。我两岁父母带着我逃难到这里生根成长。这块土地，成了我的根基，我的父母也长眠在这里。   

　　故乡名王场，是通顺河畔一个小集镇，上达彭场，下通武汉，南是红土湖，北有草八垸。有湖有水、水里有鱼。湖中天然生长菱角、莲蓬、藕等很多美食植物。湖畔水田产稻谷，产一种稻谷名叫黄毛粘，碾出来的大米特别好吃。北边一马平川的白田，盛产黄豆、豌豆、油菜。可惜这些田园，湖泊，属有钱阶层的产权，解放后才回到人民手中。   

　　童年、故乡、闯入我幼小心灵的是：有钱有势的家庭和他们家的子女们。名望最大的有：周、杜、余、王、四姓家族，他们的宅院建筑一流，结构独特，美观坚固。   

　　王场集镇不大，两头街中间铺满青石板连接防洪堤。中街铺垫青色大砖。周、杜、两家四栋房屋竖立在王场中街，坐北朝南，门面建筑结构是双父子墙，大铁门，能防土匪、拦水火、档弹。   

　　四家门面是商业场所，经营日用杂品，疋头百货。收购粮食和土特产，生意兴隆。大门伸出去的凉棚高大宽阔，可为买卖人员遮阳避雨。四姓家族的老板，在凉棚内经营粮食和杂粮生意。买卖交易，贱买贵卖，囤积居奇，他们、垄断了王场市场。   

　　凉棚前有空旷的集贸场地，蔬菜、肉类、活鱼、早点都集中在场上。露水一干，集贸市场上什么都没有了，称之；“露水集”。“露水集”在通顺河傍，水路便利，船舶畅通无阻，河岸码头停靠着从外地运来的红薯、桔子、甘蔗等。因为有场，这些东西是日夜经营的，可用钱买，也可以用黄豆兑换。   

　　后门外筑有又宽又高的台基，左右用砖石砌成院墙，留有一个院门相互来往。台基底下是晒场和收割粮食的堆垛，〈那年代没有打谷机〉收割的杂粮都堆在晒场上，白天翻晒，人工用连架打出来，整理干净之后交租粮。站在台基上，可以望到田野，莲花藕池、羊肠小道和成行的树木。   

　　王，余两姓的房屋，坐南朝北的方向多些，大门对街，后门对河，每家后门外都有用砖石砌成的台基。唯独王家的台基伸出最长，直入河心、便于做码头生意。这两姓人家，以开工厂为主，家有长工雇员。我记忆清楚的是酿酒、搾油、面粉、米厂、一类的业务。这四姓家族田多地广，家请长工种地、种菜园。远地方的田给佃农种，每年收两季租：谷物、杂粮、棉花等。粮食有囤积在家的，有卖出的，棉花全部运往外地。   

　　他们家的长工，有的在田间或者菜园搭建茅草屋居住。有的在他们家后院台如质疑或投诉书不按以上要求提供准确的信息基上筑个窝棚安身。白天劳动、夜间给他们家护院，守卫。长工平时生活自家起火自己吃饭，农忙时或者收割季节，请短工帮忙才一起在财主家生活，起早贪黑做事。吃的是什么呢？看这段顺口溜就清楚了：“走进财主门，稀粥一大盆，四周起波浪，中间淹死人”菜：“半碗虾子半碗脚，半碗豌豆半碗壳，一碗咸菜不落锅，一碗豆腐冷的戳。”这顺口溜我五岁学会的。   

　　四姓家族盘踞一条街，主宰王场及周边的乡村，好像整个王场，原本就是他们的了。   

　　其他姓氏之家是客居，是帮工讨生活的群体，和我家一样住他们家租房，每年交谷子按房屋大小定几担谷子租住一年，或者交光洋，拒收纸币。这是周姓家族“族长”规定的。因为那年代的纸币经常塌，〔是废纸〕所以租房屋住的人，每年第一件大事；就是积钱买谷子或兑光洋交租金。住租房的人一肚子怨气，说的最普通一句话就是：“教乖儿子儿孙不住租房，自己一定要有个茅草窝”。   

　　像我父亲这一类的人，属于压在底层的人，帮工当伙计赚钱糊口。父亲性格内向，为人忠厚老实，特别忠于老板，那年代的老板最相信这类型的人，只知道帮老板卖命做生意赚钱，其中的五花八门一窍不通。   

　　这四姓家族，有钱，有势，有人。有的成员是天、潜、沔、三县的伪县长。也有在武汉为官的人。他们家有结发妻子，外地有小老婆，所以儿女成群在大地方上洋学堂。也有在王场读书的，在王场做生意当老板的，还有教书育人的，当然也有纨绔子弟。   

　　每年寒暑假，外地学子回王场休息，街上就出现另一幅风景：她们吃不同，穿不同，每天在街上炫耀。晚饭后结伴到田埂上，到池塘边散步，交谈。我们这些幼稚儿，偷偷地跟着、看着、他们看见我们，我们害怕就躲着。夜晚她们家里；歌舞升平，传出风琴声、歌声、各种音乐声、特别好听。我们站在他们家屋檐下偷听，其实什么都听不懂。   

　　涨水季节，王家后面伸进河心的台基，那时的人称它是北岸“北岸”三面河水环绕，像通顺河中的一个岛屿，很凉爽又没有蚊虫。暑天很多男女老幼在台基上乘凉，有钱人家的子女，在外地读书的学生，集中在台基上有说有笑、弹唱歌舞。我们一群小孩子，站在一傍听歌，看稀奇，害怕他们不敢靠近。无知的童年，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人。对这一切的一切，蒙蒙胧胧。蒙胧岁月一眨眼就溜走了。